162、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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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太太安抚了婉容两句, 从她屋里出来，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心里又沉甸甸的，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东厢外面，房门敞开着，香菱正坐在榻上做针线活儿。</p>

春雨见到甄太太来了, 连忙行礼：“太太。”</p>

甄太太本打算转身的, 被丫头这么一打招呼，倒不好意思即刻就走，只好走进去：“你忙完了？怎么又在做针线活儿？”</p>

“这会儿不忙了，家里也没多少事。”香菱请她坐下, 又倒了一盏热茶给她，然后重新拿起针线，“娘的这条裙子还差最后几针，我赶一赶, 晚上娘就能穿上身了。”</p>

甄太太接过香菱手里的活儿，满脸关切：“既然忙完了就歇一歇, 我瞧你婆家也不是爱为难人的人家, 做好自己的本分, 能歇的时候尽量多歇息，这样肚里的孩子才长得好。”</p>

“多谢娘关心。”香菱柔柔一笑, 一面看着她娘做针线，一面随口问，“表妹这会儿在做什么？”</p>

“她……”甄太太停下针线, 重重地叹了一声，“唉，我那时候就不该答应大嫂的，现在弄得自己心里也不痛快了。”</p>

香菱立刻问她怎么回事，甄太太心里烦闷，很想倾诉，再加上又是个实心眼，竟然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改动过。</p>

“能像表姐夫那般好就够了”这句话像一句魔咒似的，在香菱脑海里响个不停，嗡嗡嗡的，闹得她头都有些疼了。</p>

香菱抚着额头，胸口很不舒服，仿佛喘不上气似的，又憋又闷。</p>

她从小经历坎坷，虽然天生性情柔顺，从不与人为恶，但毕竟是苦着长大的，哪能像不谙世事的少女那般天真单纯呢？更惶论后宅里的这一套，香菱心里无比清楚，她的表妹这是看中少爷了。</p>

香菱感激薛家待她的好，自己也贤惠，有了身子不能伺候少爷，不用别人提她就主动把紫玉给开了脸，送到少爷床上去。</p>

只要薛蟠愿意，哪怕再多抬几个通房香菱都不会有二话，可是表姐妹共侍一夫，这实在是太羞耻了。</p>

婉容……婉容……她怎么好意思在自己的亲娘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呢？</p>

香菱头一回生出一种深深的厌恶之感，恨不能立刻把婉容给撵出去。</p>

甄太太还在那里长吁短叹：“唉，我也知道女婿是个好的，家底丰足，人又老实勤快，再加上还有一个做官夫人的亲妹妹，这样好的对象，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得到的呢？”</p>

香菱微微垂着头，没有搭腔，在桌子底下拧着自己的手帕，都快要拧成一团麻花了。</p>

甄太太自顾自地叹了一回，面上又欢喜起来：“你嫁得这么好，不怪婉容羡慕你。谁不想嫁个好人呢？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p>

甄太太是真正的心思单纯之人，和甄士隐成亲后，就一直在后院安心的做她的太太，凡事都有甄士隐冲在前头，替她遮风挡雨，后来家里遭难，甄士隐撇下她出了家，甄太太独自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回娘家去了。</p>

在娘家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是她很勤快，勾心斗角的也少，所以日子还算平静。再加上，她在婉容身上也倾注了一部份的母爱，因此才不觉得婉容说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只当对方是单纯地羡慕香菱而已。</p>

甄太太欢喜得甚至都有些得意了，又道：“你说，既然在家里寻摸不着，不如去请街上的媒婆来问一问？她们专门干这一行的，手里头的人选一定多。婉容那丫头咬死了不肯就这么回去，我又不能逼她，再者大嫂那里也不好交待。家里人都知道你过上了好日子，若是不帮扶婉容一把，他们也会说我们不顾念亲戚情份呢。”</p>

香菱心里明白，也不点出来，只垂着头苦笑。</p>

找媒婆？人家怎么会认你这个娘家远在南边的乡下姑娘？到头来，还不得把女方家算到薛家人头上，要是出点什么事，人家才不会山长水远地跑去找大伯，只会来薛家闹，这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p>

香菱心里是不愿意的，但也明白她娘的顾虑。</p>

自己和大伯那些人没什么感情，但她娘不一样，终究是在大伯家住了十几年，当初大伯愿意收留下无依无靠的妹妹，所以现在她娘才总想着要报答。</p>

“娘，你先别着急，请媒婆不是一件小事，回头我先问问我婆婆吧？”香菱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这才抬起头。</p>

“对的，是要先问过亲家太太，做儿媳妇的可不能私底下胡乱作主，要听婆婆的话。”</p>

本以为这事没得转圜了，不想又有了媒婆这条路子，甄太太顿时心满意足，看到女儿谈兴不高，只当她困了，便拿起未做完的针线活儿，起身要走：“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剩下这几针我来做。”</p>

香菱没心情和她争这个，亲自把人送到门外，转过身脸就黑下来了。</p>

薛蟠从铺子里回来，今天是中秋节，因此铺子关门早，他给掌柜和伙计们发放了节礼，还没到申时就关门回家。</p>

一进屋，看到香菱正黑着脸坐在榻上发呆，这可稀奇了，薛蟠还没见过香菱发脾气呢！</p>

“你怎么了？”薛蟠好奇地问她。</p>

香菱抬起眼皮，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言不语。</p>

以往薛蟠只要一进屋，香菱就会忙着端茶递水，服侍得体贴入微，哪里像现在这样，她不仅不回答，连身子都没动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