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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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杏啊, 你跟我进来。”</p>

宋老太太起身，往内室走去，范娇杏只好抬脚跟上。</p>

进了内室，老太太从柜子里取出上次四皇子送来的那只红木匣子，打开看了看，从中挑了一对绞丝金镯子, 放进范娇杏手里。</p>

这一对金手镯沉甸甸的, 范娇杏在手里估了估，两只加在一起得有一两重了，这让她的心情好了些许，朝着老太太笑笑, 手里捏着镯子，嘴上拒绝道：“娘自己留着吧，我那里也有呢。”</p>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给你的你就收下。”</p>

“多谢娘。”范娇杏这回的笑容大了点，也真诚了很多。</p>

老太太指着绣墩让她坐下, 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坐着，然后语重心长地开导她：“宝钗有孕, 这是好事, 不仅咱们家有后了, 将来老爷和你也有晚辈孝顺。说句难听的，到了百年那一天, 也有人摔盆扶灵，对不对？”</p>

这番话说到了范娇杏心思最隐密的地方。</p>

这些年她不是没努力过，药不知吃了多少, 方子换了无数，可怀不上就是怀不上。</p>

也是奇了，不仅她再没怀过，两个妾室竟然也一直没好消息。她虽然心里想着霸占老爷，可老爷若要歇在妾室屋里，她也没有拦过。</p>

自己身为主母，却没能力为老爷开枝散叶，贾家人丁凋零，这是她最大的失职。每每出门作客，看到别人家儿孙满堂，她连说话都没什么底气。</p>

每到夜深人静时，范娇杏在难过失望之余，也会担心老了以后怎么办？只要想一想凄凉的晚景，再想一想死了连个子孙哭灵都没有，她就不寒而栗。</p>

宝钗有孕对范娇杏来说，是好坏掺半的。</p>

好处是不论宝钗生儿子还是女儿，将来总得孝顺自己，坏处是自己总有些不甘心，为什么有孕的人不是她呢？</p>

范娇杏眼圈红了，手里捏着镯子，含着哭音委屈巴巴地说：“娘，我也尽力了，这些年为了能给老爷留个后，我不知换了多少方子吃了多少药，只是总不见效。”</p>

她的身子肯定是没有毛病的，不然当初怎么生出大公子呢？可这话真要说出来，显得就是老爷有问题了，所以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哪里敢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半个字。</p>

“我知道你的苦心。”老太太叹了口气，范娇杏这两年像魔障了一样，任凭谁来劝她少吃药，她都不听，因此老太太也不重复这个话题了。</p>

“你心里别不自在，你是姐姐，宝钗生下的孩儿将来也得孝顺你呢。”老太太继续劝，“儿女是要讲究缘分的，宝钗没进门时，老爷来后院多半都是歇在你屋里，两个妾室那里去得少，这样你都没能怀上，可见还是缘分浅了。你放宽心思，不要多想，最后伤的还是自己的身子。”</p>

范娇杏的眼泪夺眶而出。</p>

那时候老爷一个月最多来后院两三回，他在自己这里歇一歇，两个妾室那里偶尔也会去一去，老爷要是像歇在西厢似的，一个月从没间断过，她也能再次怀上啊！</p>

范娇杏在心底愤怒咆哮，但是像这种出格的话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免得被人说自己不庄重。</p>

她时刻记着自己身为继室的定位：端庄大方稳重。哪里能像小妾似的缠着男人上床呢？</p>

宋老太太掏出自己的手帕替范娇杏擦眼泪，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在我这屋里哭一哭也就罢了，要是被老爷瞧见……”</p>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范娇杏如果丧着一张脸，贾雨村绝对能用冰似的眼神把她冻成碴。</p>

赶紧收了泪，范娇杏摸着刚得的金手镯，勉强挤出一丝笑：“娘放心，我这是替妹妹高兴呢。老爷有了后，我出门作客见人也更有底气。”</p>

没关系，即便她没有老爷的宠爱，也没有孩子，可她还有金子。</p>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老太太很欣慰。</p>

儿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她帮不上忙，只能尽量维持后宅的和睦，不让他分心。</p>

宝钗被贾雨村扶着回了西厢，她自己没什么感觉，可身边的人却如临大敌，把她当成了瓷娃娃，这让她很不习惯。</p>

她想去榻上坐着，做一做手工活，贾雨村却坚持她应该回床上躺着养胎，就连心腹丫头莺儿也叛变了，振振有辞道：“姑娘，前三个月一定要当心，躺着好。”</p>

“我不想躺，现在睡不着。”宝钗固执地站在床前，把脚死死地钉在地上。</p>

贾雨村见劝不动她，又不敢动手，生怕碰着了哪里，只好依了她：“那就先坐一会儿。”</p>

莺儿一边用无奈的眼神看了宝钗两眼，一面找出一块最厚实的褥子铺在本就垫了一层的矮榻上。</p>

宝钗轻轻甩开贾雨村的手，径自走到榻上坐下来，两层垫子加在一起如同坐在云端似的。</p>

贾雨村紧紧挨着她坐下来，宝钗一脸认真地同他商量：“你们都过于小心翼翼了，弄得我都跟着紧张起来。”</p>

贾雨村心神一凛，老太太那句孕期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话在耳边回响，他便顺着宝钗的意思，点头道：“确实，你说的很有道理，往后都依你，我们顺其自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