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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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坐牢快一年了。</p>

刚开始, 家里大把大把的银票送进来，差役们为了赚薛家的银子，把他当成少爷般伺候，渐渐地，薛家再也拿不出银子，薛蟠顿时从众人吹捧的对象变成了地上的泥。</p>

住最差的牢房, 吃最坏的饭食, 动辄还要挨打挨骂，受冻受饿也成了家常便饭。</p>

后来，贾雨村拿银子打点，薛蟠从最差的牢房搬出来, 换成一间普通的，饭食上也不再故意苛刻，伙房送什么他都能分到一份。</p>

听说自己能出去了，薛蟠简直不敢相信, 等确认后，手舞足蹈地狂喜了好一阵子。</p>

监牢里条件有限, 洗澡是不用想的, 洗洗手和脸还是可以的, 差役好心提醒他洗一洗再走，薛蟠的内心早已迫不急待, 片刻都不能等。</p>

只要能跨出牢门，脏一点臭一点又有什么所谓，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步行着往贾家来。</p>

冬日天寒地冻, 薛蟠站在贾家大门外面，形象如同乞丐，冷风飕飕地吹着，他虽然面容憔悴，身形狼狈，一双眼睛倒是分外明亮。</p>

薛氏心里焦急，一路小跑着来到大门口，看到门外那个乞丐她先愣了愣，再三盯了好几眼，才确认这就是她的儿子。</p>

“儿啊！”薛氏忍不住悲从中来，开口就是一声哭嚎。</p>

“娘，娘！”薛蟠吃了这么久的苦头，早就没了当初的小霸王姿态，整个人畏畏缩缩，一看见亲娘落泪，也跟着哭出声。</p>

高管家见到这一幕，知道没认错人，赶紧去扶薛蟠进门，客客气气道：“薛少爷，快进来，外头冷。”一面又给双福使眼色。</p>

双福立刻拿了些碎银子打赏这些差役，差役们接了赏银，乐呵呵地走了。</p>

“儿啊！”</p>

“娘啊！”</p>

进了贾家大门的薛蟠和薛氏抱头痛哭，宋老太太走得气喘吁吁，见状也被这母子相聚的场面给感动了，她眼眶酸涩，声音沙哑地吩咐道：“高管家，赶紧给薛少爷准备一间客房。玉喜，你去打水来，再备些柚子叶，让薛家少爷好好洗一洗，去一去晦气。”</p>

前院有空闲的客房，下人们时常打扫，高管家行动很利落，让小厮多生几个火盆摆进去，琢磨着薛少爷还得洗澡，看他双手空空的模样，只怕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p>

现买来不及了，只好把自家老爷之前说不要的那批袍子挑拣一番，给薛少爷暂时穿一穿。</p>

薛蟠的头发有大半年没洗过了，全部打成结，他平时是披散着的，今天临出牢门前，特意挑了根结实的稻草来绑头发，走了这么一路，稻草早就断了，幸亏头发成团成结，断成两截的稻草还顽强地挂在发间。</p>

他身上穿着薛氏上个月送来的特制棉袍，虽然质量很好，但架不住他日夜都住在监牢那样糟糕的地方。</p>

还没一个月，这件袍子就大变样，早已看不出当初的颜色。</p>

他的一头污发披散开来，身上也发出阵阵恶臭，把和他抱头痛哭的薛氏熏得开始气噎打嗝。</p>

薛蟠以为他娘是过于伤心，打的是哭嗝，连忙一面给薛氏拍背，一面捏着自己的衣袖帮忙擦眼泪。</p>

他的袖子黑黑黄黄，往薛氏脸上一抹，混着热热的眼泪，立刻将薛氏的半张脸弄成了花猫。</p>

薛蟠一愣，赶紧补救，拿自己的手背去擦，没想到越擦越脏，薛氏瞬间从花猫变成了街边的流浪猫。</p>

薛氏垂着眼，薛蟠盛满了黑黄污垢的长长指甲近在眼前。</p>

她忍不住把头一偏，躲开薛蟠的手，轻轻捶打了两下胸口，把想呕的冲动强压下去，她顶着一张脏脸，红着眼眶笑道：“看到你全须全尾地从牢里出来，娘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p>

“孩儿不孝，让娘和妹妹担心了！”</p>

薛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见到亲娘又闯出个小祸，他眨眨眼，当机立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薛氏的小腿痛哭忏悔。</p>

薛氏忍住眼泪，一下下抚摸着薛蟠的背脊，满脸慈爱：“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往后你好好做人，那些混账人混账事再也不要沾惹了。”</p>

“我都听娘的，要是再犯，娘只管拿大棍子打。”薛蟠不敢提醒她脸脏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连声保证。</p>

宋老太太看得心酸极了，唏嘘了好几声，开口劝道：“亲家太太，别让薛少爷跪在院子里，这么冷的天，没得冻出个好歹，进屋再说吧。”</p>

薛氏听了这话，赶紧扶儿子起身，高管家也伸手帮了一把，又在前边领路。</p>

客房早就安排妥当了，连洗澡水也备好了，高管家恭敬地请薛蟠先沐浴，薛蟠看向薛氏：“娘，儿子先去洗一洗，等洗干净再来给您磕头。”</p>

“快去吧，你现在仪容不整，别讲究虚礼了，一会儿出来给老太太磕两个头才是正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