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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安问心答题时,离州道学宫的主殿难得门户大开,露出里面的真容。</p>
极宽阔的主殿内挂有一幅巨大画像,长约数丈,画中人于孤山峭壁之上闭目盘坐,上书灵宝真君四字。画像前一方案几,两根红烛,一鼎炉香,几盘瓜果供品外,还横放一柄长剑。</p>
剑长三尺,通体赤红,并无剑鞘,隐隐能瞧见剑身上偶尔有一丝纹络亮起,诡异而玄妙。</p>
在画像不远处,此时正有三人围着一樽棋盘,盘膝而坐。</p>
与李道衍对面而坐的是二宫主李道玄,面相看上去比李道衍要老上几岁,但眉目间依旧留着年轻时的气韵,尤其是一双眸子最为惹眼,如同一坛历经岁月年份的醇酿,最是能勾动许多成熟美妇的心思。</p>
他执黑落子,语气淡淡道:“师兄怎么还是喜欢这种搏杀路数?”</p>
李道衍白子落下,笑道:“能中盘结束的棋,何必要下至官子?既耗费心神也下不爽利,还不如这样贴身搏杀更痛快些。”</p>
一旁观棋的李道明看上去不过二十,眉目俊朗,一袭玄青道袍,头戴道冠,手执一柄拂尘,比起两位师兄,虽年岁轻轻却是要仙风道骨的多。</p>
他看了眼棋中黑白局势,兴致不高,开口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师兄,那位一路西行,山上早就传下法旨,要我等为其护道。就这样冷眼旁观任由她独去西魏,不大好吧。”</p>
李道衍闻言瞥了他一眼,继续不动声色的落子,并不接话。</p>
倒是李道玄重重落下黑子,想了想,没压住火气,语气不善道:“修道之人,不去七情,不抛六欲,将来还谈什么太上忘情?李道明,师尊说我们一脉中兴在你,大师兄便连雪隐剑都不要了,师兄这些年更是压制境界一直不去突破,就指望着能庇护你时间长点。怎么?你一回来,不去想着光复门庭,却是想着山上那位?”</p>
李道明似乎对这些训斥早就习以为常,翻了个白眼,伸手拈起白子,抢在李道衍之前放下去,道:“二师兄,你放在这里,李道玄就陷入必死之地,再也翻不了天了。”</p>
李道玄定睛一看,果然如他所言,自己所有退路全部堵死,显然气数已尽,顿时气急败坏道:“李道明,是不是仗着游历一番修为精进,就觉着师兄揍不动你了?”</p>
李道明丝毫无惧,转而对大宫主道:“二师兄,想要太上忘情,总得先知道情为何物,方才能慧剑斩之吧?就靠一味闭门苦修,不识人间烟火,哪里窥得到大道。”</p>
李道玄闻言大怒,“小子,你在说谁呢?”</p>
李道衍轻咳了声,看着被师尊视为中兴之主的小师弟,不觉有些恍惚。</p>
当初他好像也才十几岁吧,还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多话,怎么出去游历一番,转个眼,就长这么大了呢。看着看着,李道衍忽然有种老怀开慰的感觉。抬手止住斗嘴的两人,他笑问道:“小师弟,那位身边不缺护道的,你真要去?”</p>
李道明打了个道稽,正色道:“游历几年,我在大景朝见过山也遇过水,在京都雪地里杀过人,也在武周燕京的大雨里被人杀过。听人说,这世间比生死还要磨人的是爱恨,我这些年也没遇见什么中意的姑娘,道心一直有碍。眼下听说那位一路西行的风姿,总觉着,我的道在于她。”</p>
李道衍沉默了会,最终叹息道:“去吧。”</p>
李道明赫然起身,朝着两位师兄深深行了一礼,轻笑道:“走了。”他话音一落,供台上那柄沉寂了三十年的赤色长剑应声而起,绕于他周身,旋飞不止。</p>
这一刻,他仰天大笑出得门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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