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宿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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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凶狠的眼神里，还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暗黑情愫，林子苏被吓得一激灵。</p>

虽然害怕至极，可也不敢再反抗。</p>

司机本意想拒载，可手脚还是不听使唤地启动了车子。</p>

林子苏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看到司机反常的神色，直觉知道他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善地！</p>

又见车子一路向前，没过一会儿，就驶出了有路灯的地段。</p>

应该是出了淮州的核心城区，周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森白的车灯打照着前方。</p>

路面一片惨白，透着阴森森的诡异，道旁黑压压的小杨柏，像阴魂恶鬼，仿佛是通往地狱的末日之路。</p>

林子苏被未知和恐怖笼罩，惊恐无助，如堕噩梦，后背直冒冷汗，不住地打冷颤。</p>

曾经静姐讲过很多骇人听闻的凶杀命案，当时不以为意，现在身临其境，才彻底体验到那种深入骨髓和血液的恐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p>

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像贪婪的巨蟒之嘴，张着血盆大口，拼命吞噬着恐惧。</p>

越到后面，越感到绝望，想呼救，想哀求，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p>

只剩下绝望，呆呆地望着周瑁远，满眼都是哀求。</p>

这是唯一可以救赎自己的人，带我入魔窟是他，救我于希望也只有他……</p>

眼泪无声地落下……</p>

周瑁远此刻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这时周边开始有灯光，有喧嚣声。</p>

林子苏惊恐地望向窗外，外面是三五成群如鬼魅般的古惑仔。</p>

看见有车过来，突然兴奋喧腾起来，起哄，吆喝，扒车窗，追逐。</p>

甚至胆大不要命的会突然闯到车前，试图逼停车子，像极了电影里的生化丧尸……</p>

林子苏被堵的喉咙，仿佛突然间气血相通，“哇”的一声就吓哭了。</p>

司机也是一激灵，回头看周瑁远，以为他要到地儿了，便要放慢速度。</p>

不料周瑁远却大吼一声“开车，走——”。</p>

司机惊得满头大汗，当即把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噌地一下几乎是腾空飞出去。</p>

林子苏惊恐地尖叫一声，喉咙似乎又被卡住再也哭不出来。</p>

尽管系着安全带，仍感觉整个人像被抛了出去，下坠，失重，天旋地转……体内翻江倒海也已顾不上了。</p>

因为身后那些骑着奇奇怪怪的摩托“丧尸”们，各个都戴着恐怖面具，你追我赶。</p>

像幽灵一样在后面狂追，以追车撞车砸车为乐，时不时还能听见弹弓石头砸到车的声音。</p>

他们手上的弹弓至少有晾衣架那么大，能飞射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p>

很快就有一辆红摩追上了周瑁远一侧的车窗，车上两个古惑仔，一人吆喝助威，一人拿着弹弓对准车窗。</p>

周瑁远眼疾手快，啪啪两下按开两人的安全带锁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林子苏就趴倒在座位下。</p>

石子破窗而入，呼啸而过，又碎了对面的车窗，破窗而出。</p>

林子苏惊魂未甫呆若木鸡，甫一抬头，又看见自己一侧的车窗，也追上一辆黑摩。</p>

一人把头伸到车窗的破洞朝里面看，看到车里有女的，更加兴奋带劲，那人带着一股阴气的狞笑。</p>

林子苏听到这声音，又看到那张恐怖的“丧尸”面具脸，不禁毛骨悚然，啊的一声尖叫，险些晕过去。</p>

那人兴奋不已，也学她啊的一声尖叫，回身就举起大砍刀，伸进窗户砍人。</p>

林子苏早已肝胆俱裂魂飞魄散，想尖叫，终究是吓破了胆儿，喉咙也破了音再也发不出声音了。</p>

本能地就扑向周瑁远，紧紧地抱着他，周瑁远也一把抱住她，惊险万钧。</p>

他却泰山压顶面不改色，出奇的冷静和镇定，冷静得比外面的“丧尸”们还可怕。</p>

他一边抱紧林子苏，一边指挥司机“掉头，回原路”。</p>

司机此刻异常机警，听到指令，不假思索立即猛打方向盘，掉转车头，车子一个漂移转弯，绕开幽灵车队的车流，向原路飞去。</p>

那些追逐的幽灵，车速太快，只听到从的士车旁呼啸远去的声音，飘出很远后他们才刹车，掉头来追。</p>

很快到了岔路，周瑁远再次大吼“换路”。</p>

司机耳聪手快，车子一摆，就飞进了另一条道。</p>

这条道不是来的路，可以避开古惑仔刚刚聚集的地盘，但车后的“幽灵”们仍紧咬不放。</p>

眼见“幽灵”们又要追上来了，这时车外突然警笛大作，来了十几辆警车。</p>

“幽灵”们闻声瞬间作鸟兽散，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之中，真的就如幽灵一般，来无影去无踪。</p>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身边只剩下安详的警笛声，警车并没离去，而是跟在他们后面，像是在护航。</p>

司机早已汗如雨下衣背湿透，骤然松懈下来，握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地发抖。</p>

看到有警车护航，劫后余生的他，鼻子一酸，一个大男人的，也禁不住突然放声哭了出来。</p>

后排的林子苏如地狱历劫，惊魂未甫。</p>

尽管警车护航丧尸已散，依旧不能抵消她浸透在身体里的深深恐惧，仍紧紧抱着周瑁远不放，就这样抱了一路。</p>

直到安全回到酒店大门，车停的一刹那，林子苏才终于有了一刻的放松，放声大哭起来。</p>

周瑁远安抚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随后放开她，下车，去警车那边。</p>

和警察交谈后，周瑁远很快就回来，警车离开。</p>

他打开车门，让她下车，林子苏早已瘫软如泥，连迈脚的力气都没有了。</p>

周瑁远便要抱她下车，却被她推开——虽然并不是她推开的，是周瑁远没有勉强。</p>

此刻，她对周瑁远的憎恶讨厌到了极点，唯有拒绝才能发泄自己的愤怒。</p>

她勉强扶着车门，颤颤巍巍地下了车，可离开了车子，没有了支撑，颤抖发软的腿脚还是站不住。</p>

周瑁远顺势就搂住了她，一边又给司机甩了千元大钞。</p>

司机的眼泪还没干，连连点头不迭，一个字都没敢说。</p>

终于送走了这个活阎王，才大舒一口气，就为这几千元九死一生，值吗？</p>

司机摇摇头，此时才发觉自己手脚冰凉，禁不住苦笑一声，这主儿真不是一般人儿能伺候的！</p>

林子苏想推开他，奈何身上的力气和魂魄在爪哇国还没回来，只能被强行半抱半搂着进入酒店。</p>

入电梯，穿走廊，刷卡，开门，进房间，被丢到床上，</p>

周瑁远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这才开口说话：“刚刚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你回常青的必经之路。事情本来很简单，可你不听话，非要用愚蠢的大脑做错误的判断，给我乱贴标签，而不是用身体做诚实的选择。如果你现在还要回去，我不会再阻拦，但这次恐怕没这么幸运会遇到警察。你说吧，是不是还要回去？”</p>

林子苏惊魂未甫，拼命摇头，眼泪又被吓了出来，此时才大彻大明，原来他不让回去，是考虑到人身安全，不是自己想那样。</p>

也是此时，才算真正明白周瑁远那番“大脑是敌人，用身体决定”的言论，竟是如此的洞见和先明。</p>

正是自己相信了愚蠢大脑的判断，而险些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p>

倘若今晚不是他拼命拦着，此刻恐怕自己已然落入地狱魔窟，而自己还在给他疯狂贴“图谋不轨”的标签。</p>

原来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以至于惹恼了他。</p>

林子苏自知理亏，终于不要反驳，呆呆地蜷在床上。</p>

可还是倔强地不肯服软，委屈的眼泪更凶了。</p>

身体却在慢慢恢复意识，恢复力量，回到人间，回到夜晚，回到房间……</p>

“我不害人，也不被人害。我不想今晚的事，再发生！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明白！”他的语气终于正常了，还递了纸巾给她。</p>

林子苏委屈归委屈，此刻也清醒了几分。</p>

原来碰触他的底线——说事不过三就事不过三，他会毫不犹豫雷霆出击让你知道后果，说一不二，毫不含糊。</p>

可是这后果，分明就是借机报复，是人祸，完全可以避免，他却用最危险甚至致命的方式给我这个教训，真的需要这样吗？</p>

所以，他所说的“后果”，就是赤裸裸的惩罚。</p>

林子苏哭得更凶了，委屈不已……</p>

“淮州的治安不好是出了名的，今天晚上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里帮派众多，经常发生火并，这几年的打黑行动，风声紧时就藏起来，风声一退就又出来。</p>

今天那个地方，是淮州上高速的必经之路，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古惑仔就会聚集，那里的治安一直都是最大的隐患。</p>

不要说你这样的小丫头，就是我这样的男人，也不敢在半夜出行。我们在淮州项目去年就出过事，一个女员工加班下班晚，她老公来接她。</p>

结果回家途中就被抢，她老公还被打成重伤，现在还在医院，因为这个事，淮州城市公司还专门出了一条规定，禁止员工加班。”</p>

林子苏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听完周瑁远的解释，心头的委屈也慢慢消散，眼泪也释放完了。</p>

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又是羞愧，又是后怕。</p>

心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谢，可到嘴上，就成了“我想睡觉”。</p>

哭了一晚上，嗓子都破音了。</p>

周瑁远见她终于开口说话，脸上也有了血色，这才放心，看了下表，快一点了。</p>

于是起身，交代她好好休息，明天酒店会叫床，才转身离开。</p>

周瑁远走后，林子苏疲惫至极，把被子一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蜷着。</p>

还想复盘一遍今晚发生的事，不想这两天赶行程实在太累了，今晚又历此大劫耗尽体力精力，使她挨床即着。</p>

这一觉，睡得太沉，以至于定的五点手机闹钟响了数遍也没叫醒她，直到酒店的叫床电话响起，林子苏才醒。</p>

一听六点了，她就慌了，顾不上浑噩的困意，跳起来就冲进洗浴间冲凉洗漱。</p>

几分钟搞定，出来穿衣，收拾行李，刚收拾好，便有服务员敲门。</p>

打开门，见服务员进来送早餐。</p>

正一脸疑惑，这时周瑁远从她隔壁的房间推着行李箱出来——他竟然住隔壁！</p>

林子苏一脸惊诧地看着他。</p>

而他的司机兼保镖郭晓钊早早到来，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就上前帮他拿行李，又过来要帮林子苏拿行李。</p>

林子苏并不想与他同行，可一想到昨晚的事仍心有余悸，终究不敢再对抗这尊阎王，还是乖乖给了郭晓钊。</p>

郭晓钊走后，周瑁远便过来，说在她房间里吃个早餐再走。</p>

林子苏担心时间来不及，正要说什么，周瑁远不悦地说了句“吃早餐”，就进了房间。</p>

又是命令的口气，不容商量和拒绝。为什么他是这样一个人？</p>

之前以为他是两面人，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p>

他太复杂了，根本不是“两面”能概括的，这分明就是个“多面体”。</p>

林子苏见他一脸冷峻，有点犯怵，不敢使性子，乖乖用早餐。</p>

整个早餐，林子苏没看他，也没说话，想到昨天两次主动抱他的行为——</p>

虽然在那种极端状况下的非常举动并非本意，她仍感到羞耻和无地自容，实在没法像他那样若无其事。</p>

一边又因为着急回常青，使她根本无法安心享受早餐，草草喝了一碗粥，就停碗停筷。</p>

周瑁远虽然没说话，但全程眼睛都没离开她，见她放筷，就命令道：“不要浪费粮食，吃完！”</p>

林子苏很讨厌他的命令口气，想说吃饱了怼回去，可甫一看到他那双凌厉吃人的鹰眼，什么话到嘴边还是都咽了回去。</p>

她乖乖拿起面包吃了起来，但吃得太快，噎得不行。</p>

周瑁远便把自己的牛奶放过去，林子苏顾不得，赶紧拿起来喝。</p>

总算吃完了，再没吃过这么尴尬又煎熬的早餐了。</p>

好在他终于放筷了，擦了嘴，嘴角一勾，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是唯一一个跟我一起吃早餐的外人。”</p>

林子苏怔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后来才回过味来，他言外之意是，能和他一起吃饭，是件很荣幸的事，她应该感恩才是。</p>

下楼的过程，林子苏全程都有点心不在焉。</p>

这要是放在昨天晚上，真不知道他又会有什么恐怖的手段来报复。</p>

一想起昨晚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p>

不过，吃完早餐下来，他又像变了一个人，又恢复了上京大学初遇时的那个迷人、优雅和性感的英伦绅士。</p>

不仅没计较，还笑了，太难得了！</p>

到酒店大厅，林子苏要去前台结房费，周瑁远没阻止，自己则径直往大门而去。</p>

郭晓钊早已停车在门口等候，见周瑁远出来，立即去开左侧后车门，周瑁远优雅地坐了进去。</p>

林子苏去结算，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因为她和周瑁远的房费，郭晓钊一早就结过了。</p>

走到门口，林子苏犹豫的间歇，周瑁远降下车窗，命令她“上车”。</p>

郭晓钊机灵，直接打开后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非常有礼貌。</p>

这是她第一次见郭晓钊——这是周瑁远最信任最贴身的保镖司机，曾是王牌特种兵，退伍没多久，应聘到崬森物业公司做保安。</p>

后因为一次意外事故救了周瑁远，而被周瑁远看中招为己用。</p>

他的礼貌，让林子苏倍有好感，他比周瑁远有人味儿多了。</p>

林子苏和郭晓钊目光对视时，小声问了一句“我怎么还钱给你”。</p>

郭晓钊惊愕了一下，但仍纹丝不动，保持着请的姿态。</p>

林子苏看到他的表情，便什么都明白了，唉，算了！</p>

看来他也很怕周瑁远——他身边的人是不是都这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累吗？！</p>

林子苏尴尬不已，只得微微一笑，既是同情也是感谢。</p>

郭晓钊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关上车门后就一路小跑，跑进了驾驶座。</p>

关车门，看到郭晓钊利索地系好安全带，林子苏才想起来，也去找安全带，这次很快就找到并系上。</p>

郭晓钊在等周瑁远发话，周瑁远看了一眼林子苏，就说先回总部，林子苏赶紧说她要先回“家”。</p>

郭晓钊始终没有回头，只透过后视镜和二人对话，周瑁远便说“先送她”。</p>

郭晓钊这才和林子苏确认地址，一切就绪才启动车子，行动干脆利索，熟练且标准，很有职业素养。</p>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