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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387:离离原上谱【求双倍月票】</p>

不似秋日红衰翠减,寒冬腊月里头,除了腊梅,再无其他颜色可赏。</p>

吴贤来的时候,远远便见芈侧夫人在屋檐下笑迎,鬓间牡丹逞妍斗色,更衬得人比花娇。他本好奇这个时节哪有牡丹, 凑近一瞧才知此牡丹非彼牡丹。</p>

芈侧夫人见他视线好奇。</p>

笑道:“是今儿夫人赏的。”</p>

吴贤又奇:“你说夫人?”</p>

夫人又是从哪儿得来的?</p>

问完才想起来,昨日文注从河尹归来,说是从那边带了些年礼要送给后院女眷,此事还特地跟他报备过。问是什么东西,徐解只说是“花”,吴贤就没多在意。</p>

如今一瞧, 倒是精致。</p>

门口风大, 也不是说话的地儿。</p>

“阿父!”睡懵的儿子听到动静爬起来,蹬着小腿小跑, 几乎要扑他怀中。</p>

吴贤对两个嫡子不苟言笑,时常以高要求对待他们,但对年幼的庶子就没这么严厉,宠着便宠着。人生也就这么几年能无拘无束,将儿子抱到膝上坐好。</p>

“今儿先生教的学完了?”</p>

“学完了,阿父要教考儿子吗?”儿子奶声奶气地回答,面上有几分紧张忐忑。</p>

吴贤笑道:“行,来考考你。”</p>

说是考,其实就是问两句,轻易就能过关——毕竟年纪还小,也看不出资质根骨如何,吴贤对他的要求自然也不会太高。</p>

屋内冷,芈侧夫人让婢女添了炭盆。</p>

吴贤有感而发:“此前文注跟我说,河尹那边家家户户都起了土炕,不需要烧炭也能取暖过冬。这炭火虽能取暖, 但寻常庶民用不起,每逢冬日分外难熬。”</p>

芈侧夫人擅长察言观色。</p>

见吴贤起了个头,便顺着对方心意笑问:“妾虽不知这土炕是何物,但既然能取暖,肯定也要烧什么,庶民负担得起?”</p>

吴贤接过她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道:“说是干草、秸秆甚至畜粪都行。”</p>

“那土炕不易做?”</p>

吴贤摇头:“听闻很简单。”</p>

芈侧夫人便问:“那为何不效仿?”</p>

吴贤没吭声。</p>

倒不是他不心动,也不是他心慈手软薅不动沈棠这头羊,但一年到头逮着一茬韭菜割、一头羊羔薅,这张老脸有些臊。</p>

外界又真以为他们俩“棠棣情深”……</p>

脸皮再厚也不能光占人便宜。</p>

最重要的是——</p>

他得想想怎么开这個口!</p>

他没说,但芈侧夫人却微妙地读懂他的心思——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台阶。</p>

“妾不似贤郎,不识几个字,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幼时家中贫寒烧不起炭,饱受冻馁、手脚生疮之苦,却是怎么也忘不了的……若这土炕能让贫寒人家也不惧风雪,不知能救下多少无辜生灵……沈君又一向仁善,若知贤郎一心为民,岂会不应?”</p>

偷人家砌炕手艺肯定不行。</p>

但可以“买”。</p>

要么买人砌炕的“专利”,要么雇佣擅长此道的工匠来砌炕,给人工钱。</p>

以吴贤跟沈棠的“兄弟关系”, 双方好好商量,友情价还是拿得下来的。</p>

吴贤道:“此言甚是。”</p>

他一拍大腿, 决定给沈棠去一封信,用“爱妾芈侧夫人生过冻疮,受不得寒,奈何炭火呛人与她身体不易”为由,当个台阶跟沈棠雇佣工匠来天海砌炕。</p>

最好,能买下这份手艺。</p>

工匠人手少,手艺再熟练也需要时间,效率太慢,倒不如让自己人学了,再大规模推广。吴贤坐着又想了想,打算向上南和邑汝推销土炕,把两家也拉下来。</p>

三家一起,平摊“专利费”!</p>

吴贤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作响。</p>

他心中已有主意,余光又被芈侧夫人鬓发间的牡丹吸引。一问才知,徐解送来的绒花有十几朵,后院妾室都分到两三朵,多是腊梅红茶,牡丹仅两朵。</p>

现下等级虽不如以往森严,但芈侧夫人的身份是不允许簪牡丹花的,甚至连衣裳纹样也不允许用。正夫人将一朵分给她,说是她颜色娇嫩,戴着好看。</p>

“这花有何不妥?”</p>

“没有不妥,确实衬你肤色。在自个儿院中戴着玩儿,若出门,还是簪其他的,免得落人闲话。”吴贤放松地歪着凭几,笑着转移了话题,“沈弟这人也有趣,这些小玩意儿也这般精通……只是,这终究是小道,有这精力还不如多招募兵马……当下局势还不知能安定几年,听闻各地都被那伙流民草寇折腾得去了半条命……沈弟这不是招人惦记?”</p>

沈棠名声好。</p>

沈棠爱赚钱。</p>

还是领着治下庶民赚钱。</p>

开垦荒田是为了让庶民吃饱饭,养殖肉猪是为了让庶民有额外收入,建屋砌炕是为了让庶民有个遮风避雨不受严寒的安乐窝,甚至连农闲的现在,搞什么绒花,也只是为了让治下庶民赚更多的小钱钱……</p>

只要不是为了积蓄财富,招募兵马,壮大自身,对吴贤而言都是好事。</p>

毕竟,有个整天磨刀霍霍、热血沸腾、上蹿下跳的邻居,他睡觉也不踏实。一个好的小老弟,实力不能比他强,也不能比他更加闹腾,当下这般正好。</p>

他很乐意看沈棠一心扑庶民身上。</p>

芈侧夫人疑惑:“为何是小道?”</p>

吴贤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不是好事。倘若沈弟生于天下承平之盛世,他必是一位走到哪儿都受庶民爱戴拥趸的父母官,偏偏是当下这个世道。沈弟治下庶民手中揣着再多的钱粮,碰到强闯入户的亡命之徒,下场多半是人财两空……诸如此前那些流民,多得是为了生存落草为寇,去抢旁人的钱和粮……”</p>

吴贤哂笑了一声,幽幽地道:“……劫掠,可比一点点筹谋快得多。”</p>

芈侧夫人闻言,心中下意识酝酿出一句让她想起来都汗流浃背的话——那贤郎可会劫掠于人?庆幸的是,这话在舌尖滚了两圈,又被她暗暗咽回肚子。</p>

吴贤不是没注意到芈侧夫人异样神情,也大致猜得出她想了什么。</p>

“那,这么说的话——沈君连对付亡命之徒的兵马也没有?”芈侧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困乏的小儿子,神情似迷惑不解。</p>

“对付寻常亡命之徒,自然有。”吴贤担心这胖小子会压到芈侧夫人,帮她将孩子抱到了一边,继续道,“但这亡命之徒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千军万马呢?”</p>

“……这?”</p>

“不止是沈弟,天海也一样,只恨还弱。”吴贤眼底泛着些许担忧,也不知这样还算安生的日子能维系多久……够不够他活着看到儿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p>

芈侧夫人也跟着沉默下来。</p>

吴贤是个心大的,很快就从emo情绪走出,看着芈侧夫人鬓间那花儿,沉思了会儿,问:“我记得再过几日,便是夫人预备许久的腊梅宴?都准备差不多了?”</p>

正夫人入冬之后就小病了一场。</p>

因为精力不济,她就主动提议让芈侧夫人帮着打理后院俗务,但诸如采买这样的活儿,还是由其陪嫁捏在手中,芈侧夫人白日就去正夫人的院子忙。她鬓角那朵仅有两支的牡丹绒花,估摸着也有一边拉拢芈侧夫人,一边给对方拉仇恨的意思……</p>

腊梅宴是每年的固定节目。</p>

用以联络各家,巩固彼此关系。</p>

这日,各家女眷皆会盛装出行。</p>

芈侧夫人道:“是,已经预备齐全。”</p>

她也是第一次经手这事儿,恨不得将每个环节都盯得死死,务求不出一丝差错,生怕给谁留下攻讦的把柄。她没家世背景,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夫婿吴贤。</p>

靠着子嗣、宠爱才有立锥之地。</p>

这并非她所求,但可笑的是,她只能靠着这些才能获得平静安全的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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