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五节 冤家路窄 会家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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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县官儿老爷，虽是进士出身，可在官场中混的久了，颇通个中的门道儿。</p>

他深知那“一把刀”岂是能轻易捉到的呢？可官军出城，兴师动众，又不能无功而返呐，也就乐得将计就计，先将人犯押了再说。</p>

当夜他先是问明了剿匪的经过，又去狱中看了成瘸子一回，心下便已然明了。</p>

他深知倘或将此人押往省城，那些朝中大员，又岂是好骗的，闹不好被问出了口供，当真就落得个欺君之罪呀，还不如先行游街三日，就地问斩，只推说是深恐贼人来救，不得已而为之罢了。</p>

待事成之后，向上峰讨赏，上峰也只能做个顺水人情，将此案草草结了了事。</p>

他既然思量定了，便找来剿匪的官长，命他放出风去，只说山中的贼匪听闻首脑被擒，尽皆跃跃欲试的赶来搭救。</p>

接着他又找来一众狱卒，命他们将成瘸子用三十五斤团头重枷夹了，预备明日里游街示众。</p>

再说那日里麻三儿既见了成瘸子被污为匪首，却又无力搭救，自是心乱如麻，自忖无力回天，只好先找了一家医馆，将腾铁嘴安置了，又独自一人，摸黑儿前来探监。</p>

那县衙的牢狱，虽不比省城州府，却也是墙高、水深，又有一众的兵丁把守，当真是近它不得的。</p>

他往来探看了一回，见实在无机可乘，又思量着自己在此地没有帮手，不免就悲从中来，只能是望空流泪。</p>

他因一时无计可施，只好自寻了一家客店，当夜在土炕之上辗转难眠，直到星月隐退，才稍稍打了个盹儿。</p>

直到他被一阵刺耳的锣声惊醒，爬起一看，却是县衙的一众公差，押解着囚车，游街示众而来。</p>

那成瘸子依旧被双手反剪，颈项后插着亡命的招子，引来了无数的军民人等，争相观看。</p>

众人见这个匪首，面目慈祥，衣衫褴褛，又瘸着一条腿，不免是议论纷纷，都道这个匪首不似恶人，倒有几分像平白的良人。</p>

可那时大清国早已日薄西山，端的是贪官污吏横行，哪里还有什么天理、王法，故而也都只能望之嗟叹罢了。</p>

麻三儿头戴着凉帽，一直混迹在人流之中，尽量将自己的眉目遮挡起来，虽跟着囚车转遍了大街小巷，却是空自焦急，毫无办法儿。</p>

待得囚车又回了大牢，他只好寻得一处茶棚，吃些烧饼，打尖充饥。</p>

忽而一旁的两名食客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二人只是一般的街头脚夫，日已过午，在此处喝茶歇息。</p>

他们正在谈论的，却是县衙之中，新近来了一样物事，乃是官兵从罗刹人手中抢来的宝贝，名为珍珠百宝帘。</p>

据说此宝非同小可，乃是罗刹国王的心爱之物，本是准备运往他处的，却不料被巡哨的清兵截了，而今正在县衙之内，明日一早便要继续押解进京了。</p>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麻三儿正在彷徨无策，闻听此言，便即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儿。</p>

那便是，既然县衙之中藏有此宝，何不夜入县衙，盗了此宝，再用宝物来换取成瘸子呢？</p>

可是，这衙中虽有宝物，却断然不是轻取的。</p>

想那一众衙役、捕快，是没有资格看护重宝的，必是从京中派来了大内高手，在此随宝歇脚呐。</p>

如若不然，这县太爷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是断然不敢将此宝收纳的，定然用八百里加急快马，尽快送入京师才是啊。</p>

可是麻三儿早已智穷力竭，方才想出这一步险棋，倘或不能如此，几日内就只能眼看着成瘸子被枭首示众，断然救不得了。</p>

他思虑及此，便无心用饭，当即算过了饭钱，起身回到下处，收拾起一身的夜行衣犒，又在街面儿上买了一把称心的解腕尖刀，便只待入夜，前往县衙下手了。</p>

时光却总是不遂人愿，你想让它快些流淌，它却偏偏缓缓而行。</p>

麻三儿在店中等得心焦气躁，好容易挨到了天晚，便借口要在房中早歇，倒锁了房门，轻轻开了窗子，攀上了屋顶。</p>

清冷的微风之中，夜色茫茫，星光点点，早已过了二更天了，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没人注意自己，便一跃上了对面的房顶，向着县衙方向偷偷摸去。</p>

论说此地不过是小小县制，却因地处要冲，商贾云集，因而入夜也是十分繁华的。</p>

麻三儿却是心怀鬼胎，不敢在街面儿上行走，只好捡了僻静的所在，迤逦而行。</p>

待他摸到县衙的左近，早已是三更前后了，这大街之上也渐渐安静下来，他见面前的围墙高耸，自是不敢硬闯，只得转到了后门儿，先抛入两颗石子，探探动静，这才逾墙而入。</p>

此时衙中早已人去屋空，只有当中的院子里尚有灯光，还时时穿来划拳行令的声音，想来必是守夜的更夫，因长夜漫漫难熬，才一起喝酒耍子呢。</p>

他见每间屋里皆是漆黑一团，不免暗暗叫苦，深责自己鲁莽，怎的没摸透了路径，再来行窃呢？</p>

其实这也怪他不得，因为行窃一门，他却是个外行，哪里知晓什么“一扣，二问，三找，四敲”的门道儿呢，且事出突然，他也并非有备而来，只是“心中不情愿，霸王硬上弓”罢了，又岂能一帆风顺呢？</p>

他硬着头皮，翻看了数间屋子，却只有些破烂账簿，锅碗瓢盆，始终也未见什么宝贝。</p>

正在懊丧之际，忽闻一阵轻响，自忖是方才不慎，露了行藏，急忙翻出屋外，寻路想要逃出高墙。</p>

大凡没有行过窃的，那心里都不免发虚，即便有猫、鼠剐蹭墙皮，发出了些许的声响，那也以为是有人来了，必然乱了方寸，只想着要一走了之。</p>

起初他还以为是巡夜的兵丁，赶着前来缉捕了，慌乱之中急急翻过了高墙，正想抬脚开溜，却忽听身后一阵裂帛、锯木也似的干笑声响起：</p>

“俺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个就是故人了。不知故人可否识得在下呀？”</p>

其声音寒彻透骨，直惊得人汗毛直竖，即便是惯常临阵厮杀之人，也难免周身寒噤。</p>

麻三儿也被吓得体如筛糠，他两腿发软，即便不回头，也能识得声音，想来不是别人，定是自己前些年协助他人捉获的飞贼郝三清了。</p>

这郝三清，天赋异禀，武功绝伦，历来都是朝廷缉拿的要犯。</p>

自打在王府之中被擒捉以后，便被羁押在奉天刑牢之中。</p>

老王爷本想将其就地正法，可当时的巡抚却念及他被缉拿多年，身负数十条人命，又曾夜入皇宫盗宝，甚至还调戏过圣上的妃子，端的是作恶多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