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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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说我有罪，却不知，说人罪者亦罪人。</p>

———题记</p>

“我回来了！”</p>

夕阳西下，有一个人，站在一个村口，久久无言。</p>

这是龙潭寨，位于崇山峻岭之中，寨分两厢，依山而落，层层叠叠。</p>

从远处望去，它宛若一张巨大的座椅，其出口，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毛马路。</p>

此时此刻，毛马路上，一个人，一件行李，还有半截急剧燃烧的香烟。</p>

唐风回来了！</p>

面对着村寨，他的身影，于残阳之中，越拉越长。</p>

三年了，他回家了！</p>

风尘仆仆，他赶了一整天的路，却在临村时，不敢进去。</p>

他害怕！</p>

“回家喽！”</p>

“咯咯咯，今天我家做糍粑，我阿妈说，叫你们来我家玩呢！”</p>

正在这时，一群孩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从唐风身旁走过。</p>

每个孩子看到唐风时，都投来好奇的目光。</p>

“这是谁呀！”</p>

“不知道，这个大哥哥好帅！”</p>

孩子们的欢笑声渐渐远去，唐风苦笑。</p>

没人认识他了。</p>

别说坐牢这三年，在这之前，他一直在城里，很少回家。</p>

想到这里，唐风心痛如刀搅。</p>

他不配为人子。</p>

母亲孤苦无依，他少了太多的陪伴。</p>

“我是谁？”唐风喃喃低语。</p>

片刻后，那暗淡的目光中，闪现出一道光芒。</p>

“我是唐风！”</p>

他动了，迈开脚步，往寨里进去。</p>

进入龙潭寨，必须经过一个大院，它位于寨中，恰在两厢之间，其中央处，有一栋恢宏古朴的吊脚楼。</p>

这是苗寨的聚集地，闲暇时，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来这里休息谈天。</p>

唐风来了，默然而过。</p>

“哟，那是谁？”</p>

“那不是阿风吗？”</p>

所有人都的目光，都落在唐风身上。</p>

唐风含笑点头，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p>

“造孽啊，老爹不成器，喝酒喝死了，儿子是劳改犯，都不是好东西！”</p>

“是啊，坐牢出来又能怎样？这种人，还能好么？过两天还不是要继续去城里作奸犯科，真是丢尽我们苗人的脸！”</p>

“可不是么？他爹就是那鬼样子，儿子能学好吗？听说了吗？三年前，他差点把那个人打死！”</p>

“只是可怜他阿妈了，嫁错了人，还生了一个败类儿子，我看呐，她就是被生生气死的！”</p>

“我得把自家的娃娃看好，别接近他，要不然怕被带坏了！”</p>

耳边传来乌七八糟的声音，唐风的笑容瞬间凝固，身子一顿，蓦然转身。</p>

他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霎时间嘈杂声顿时停止。</p>

“我是罪人？那你们又算什么呢？”唐风惨笑，“你们家有什么事情，大事小事，找到我阿风，哪件事我推辞过？哪件事没有帮你们办得妥妥当当的？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们？”</p>

用力甩甩头，唐风再也不管他人，径直往寨中心走去。</p>

他现在深刻体会到母亲有多苦了，在流言蜚语中，慢慢老去。</p>

“到了！”</p>

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唐风再次停步。</p>

隔着小院，他怔怔地望着那层小楼，神情恍惚。</p>

这是他的家。</p>

什么都没变，却已然物是人非了。</p>

阿妈以前总是坐在那石梯坎下，等着他回家，可望眼欲穿，他始终没回来。</p>

现在，他回来了，母亲却不在了。</p>

“呼！”</p>

忽然之间，起风了。</p>

唐风眼睛一红，踉踉跄跄，往小楼走去。</p>

“嘎！”</p>

颤抖着双手，他，推开了那道尘封已久的大门。</p>

一时间，他双腿一软，跪下身来。</p>

那里，有一道木板墙，墙上，挂着一幅泛白的照片，那是一张慈祥的脸。</p>

“妈！”</p>

唐风大哭，不能自已。</p>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不争气，我不孝啊！”</p>

唐风边哭边喊，不停磕头，风声，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悲歌，在楼中久久不息。</p>

许久，许久，风停了，哭喊声停了，那摇摇欲的残阳不甘落入群山之中。天色暗了，唐风站起身来，深情凝望灵堂上那幅泛白的照片，最终，只留下一声叹息。</p>

迈开身形，他推开一个房间的小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