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回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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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安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从平时不用的电话号码簿里找到父亲那个家的电话号码，然后久久地看着这个号码凝思。</p>

这是一个上海的号码，已经变更过三次了，从六位数变到了八位数。无论她在什么地方，每次变更号码，父亲都会设法找到她告诉她新的号码，但是她一次也没有用过，她内心一直坚持着对父亲的成见:父亲因为再婚，而继母偏偏又容不下安妮，为了保住他自己得来不易的第二次婚姻，他做出了他的选择，而抛弃了安妮。</p>

在安妮的成长历程中，无论遇到任何事她都不愿意与父亲沟通，过去的伤实在太深。继母的暴虐刻薄，甚至连日常的衣食都不放过的苛待着，一起生活的六年，安妮永远也无法忘记。</p>

但是这一次，安妮却为了能去国外读高中而要向父亲伸手了。</p>

凝思的过程，就是跨越心理障碍的过程。安妮终于伸出手拿起了电话一键一键拨通了，响起四声之后，传来电话主人事先设定的应答:“您好，我是常语宁，我在国外出差，短时间回不来，有事请您留言或者拨打手机，谢谢。”尽管这声音已经很陌生了，但安妮还是听出了这是父亲的声音。</p>

安妮又拨通了手机的电话，电话迟缓了片刻，显然是父亲认出了这个电话号码，是从安妮所在的城市号码归属地拨来的，随后传来了父亲紧张、激动而又有些疑惑的声音:“是……妮妮吗？”</p>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在人头攒动的场合。安妮也迟缓了片刻，略显生硬地说:“爸，是我，您还没休息？”</p>

父亲说:“我赶着去机场的路上，还没休息呢，你都好吗？”</p>

安妮说:“都好，我有事想跟你商量，我可以去上海找您吗？”</p>

父亲连忙说:“可以，当然可以。我现在还在香港，晚上的飞机回上海。你什么时候来？”</p>

安妮说:“我没钱买机票，你帮我买吧，买明天的。”</p>

父亲说:“可以，我回去上海就给你买。”</p>

安妮说:“你别告诉我妈，这次我是打算偷偷去的。”</p>

父亲说:“你还是应该告诉你妈一声吧？”</p>

安妮说:“我妈去杭州学习去了，不在家，您的意思……那我不去了，算了算了！”</p>

父亲说:“没有，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妈找不到你担心，既然她不在，你就来吧。来之前提前先打个电话，我去机场接你。”</p>

安妮说:“好，那你订好机票通知我，我挂了，您多保重。”</p>

放下电话。安妮突然觉得浑身很疲惫，像刚刚从战场上下来。</p>

安妮打开日记本，做她每天必修的功课，写的第一个行字就是:我？终于还是有求于他了，貌似他还关心着我。写完这行字安妮就写不下去了，看着这行字发起呆来，转身从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那是妈妈放在客厅招待客人用的烟，妈妈自己偶尔也会抽一根，还有一支精致的zippo打火机，安妮伸手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放到嘴上，拿起那支精致的打火机刚要点，突然停住了，下意识地又把那支烟放了回去，抓起那包烟使劲地攥成一团，连同那个精致的打火机一并扔在旁边的纸篓里。</p>

安妮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猛的一惊头脑清醒了，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我不应该抽烟，我怎么能抽烟呢？妈妈回来如果发现香烟没了怎么办？她会怎么看我？安妮在心里反反复复咀嚼着这个问题，心反而越来越沉静，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不可以抽。</p>

也就是在安妮确定了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一个新的问题随即跃入她的脑海，她的手指拿起笔来，快速地写着，写出了林林姐在法兰克福对她说的那句话:你来法兰克福上吧，这样咱们就能常常在一起了，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家里，咱们一起作伴，来法兰克福这些年，我真的觉得挺孤独的，如果你能来就好了。”</p>

安妮若有所思的坐在书桌前，坚定下要去上海说服父亲让安妮去法兰克福上学的事。</p>

父亲为安妮订了中午十二点半飞往上海的机票，早上安妮在家里做了一下简单的旅行准备，然后去民航售票处取机票。拿到机票之后，安妮一看还有点时间，就沿着大街往西走进了一家书店。</p>

书店的唱片自选区摆满了各种各样的CD唱片。服务生小姐热情地问道:“请问，您需要什么唱片，我帮您找。”</p>

安妮说:“我自己随便看看，您不用帮我，忙您的吧！”</p>

“好的，那您请自便。”服务生小姐说完便转身走开了。</p>

这时，安妮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侧脸一看，原来是郭静。郭静小声对安妮说:“这么巧，你也在。”</p>

安妮笑着看着她。</p>

这时候，郭静将手里的一张唱片递给安妮说:“你看，我买了周杰伦最新的专辑。”</p>

安妮有些好奇地拿过唱片看了看，是周杰伦的新专辑《范特西》这张专辑封面的杰伦穿着红色带帽卫衣，把卫衣的帽檐压住刘海微微遮住眼睛。</p>

这张专辑的主题《范特西》是英文Fantasy的音译，意为幻想、想象。周杰伦用范特西这个中文方式来表达外文内容，正是他的音乐概念以及将来他开创时代的方式：将西方先进的音乐形式完成东方的适配和优化。</p>

安妮将唱片还给郭静说:“你从哪儿拿的？我也要，周杰伦的专辑太让人期待了。”</p>

郭静转身带着安妮找唱片去了，服务生小姐看见了又凑过来说:“找谁的专辑？”</p>

安妮说:“要周杰伦的新专辑《范特西》！”</p>

服务生小姐笑着率先上前一步拿到唱片说:“最近来的都是找这张唱片的，老板说进的货都快卖光了，这恐怕是最后几张了，卖完再进货还需要等一段时间呢”</p>

安妮开心地伸手接住《范特西》，整个一副如获至宝的神情。“谢谢你。”安妮笑着说了一句。</p>

郭静笑着说:“这家书店唱片最全了，每次最新最热的专辑，我都是从这里买到的，每次一有新专辑，我就第一时间跑过来找，准有，一次也没让我失望过！”</p>

安妮心想:看来，音乐发烧友的心都是相通的。也许这里根本就不能冠以“店”的称谓了，其实就是租了一家书店外面大约三米长的橱窗，里面小的甚至放不下一截柜台，所有的唱片全部都陈列在墙上。</p>

老板是一个30岁左右，相貌颇为英俊的男人，西装革履。打扮得一丝不苟，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铂金戒指尤其惹人注目。</p>

安妮离开书店，看看时间，距离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安妮不能再耽误了，得赶紧回家取背包去机场了，郭静跟安妮挥手道别后骑着自行车走了。</p>

2小时50分钟的航程，安妮已经置身于上海浦东机场了，安妮背着书包刚刚走出机场，就看见爸爸了安妮快步迎上前去，爸爸也快步向她走来，不等她开口就抢先打招呼道:“妮妮，路上都顺利吧？我刚刚从昆山赶过来，着急着就怕接不到你。”</p>

安妮和爸爸有日子没见过了，有些尴尬和陌生，不知道说什么，就低着头跟着爸爸往停车场走，上海的8月热到分分钟能让人原地爆炸，刚一出机场大门，一股40度滚滚烫的热浪向安妮袭来，而且还是蒸箱里带着水气的那种热浪，天空灰压压的，让人闷热到喘不过气。</p>

到了停车场，爸爸径直向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走去，是轿车系列等级比较高的一款S500，爸爸和安妮一进车到里，爸爸赶紧打开了空调，父女两个就这样坐在车里一句话没有，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好像分开太久，突然面对面好像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p>

最终爸爸率先打破了僵局:“妮妮，爸爸带你去吃饭好不好？你想想吃什么？”</p>

安妮声音小到蚊子一样地嗯了一声，汽车开始驶离浦东机场，这座城市让安妮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p>

熟悉因为安妮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陌生的是3年多没来，城市变化很大，浦东机场这条路，安妮曾经走过太多次，小时候寒暑假，爸爸出差总是喜欢带着安妮，那时候的浦东机场可还没有地铁站，远不像后来的这里，交通那般便利，地铁几块钱哪里都到得了，又环保、又省时间，最重要还省钱。这里的一切安妮都太熟悉。</p>

一路上安妮看着熟悉的街道，上海的街道上大多数都是枝干粗壮的法国梧桐而在这些梧桐树下掩映的老公寓都是以前法租界时期遗留下来的建筑，大多是一些法式风格。</p>

譬如眼前这栋克莱门公寓。就是1929年竣工的法式公寓里弄由五栋完全相同的公寓楼组成，高三层、连屋顶四层，屋顶有老虎窗采光。</p>

虽然临街复兴中路，却因梧桐掩映、庭院幽深，而显得闹中取静。</p>

克莱门公寓的名字取自当时上海的一位法商、比利时人克莱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