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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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敬有一瞬的失神。</p>

交代这个词，曾出现在爷爷的“经典名语录”中。</p>

长敬刚开始学医理念书那会儿，他的玩心最重，从不肯好好静下来看书，总要爷爷在他屁股后面追着打才肯念。</p>

有次长敬自己跑地太欢，在家门槛摔了个狗吃屎，痛得够呛，他一个没忍住就哭了鼻子。</p>

没想到，他再不认真读书都没有真正发过火的爷爷却在他落泪的那一刻，狠狠抽下了扫帚把儿。</p>

长敬被吓愣住了，竹棍儿抽在身上的疼远甚于摔倒的屁股瓣儿，但却他硬生生地止住了泪。</p>

爷爷一言不发地抽了他两下就停了，对着正午的日头，语气是少有的沉重。</p>

他说，爷爷总有一天会走，他不需要长敬未来做到如何，给他一个怎样的交代，但他要长敬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p>

人的一生不长不短，短到你可能什么事都做不到尽善尽美，终其一生碌碌无为，同时它又长到足够你回首自己做过的蠢事。</p>

他希望，长敬能做一个对得起自己的人，不为琐事烦恼，不为无谓的事挣扎，也不为远方乞求。</p>

杀一个人很简单，手起刀落而已。但救一个人，却不是一句话就能做到的。</p>

他今天杀了于锋，就等同于杀死了爷爷的期望，埋葬了自己的本心。</p>

交代从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给自己的。</p>

“我不需要你的交代。”</p>

长敬丢下这句话，就猛地以掌化刀劈在了于锋握剑的手腕。</p>

于锋吃痛，下意识地松了手心，星灵剑稳稳地落入了长敬的手中。</p>

他不再看陆路，也不攻击于锋，而是在狂风暴雷声中提着剑笔直地朝着林老冲去，留下陆路和于锋两人自己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p>

这一刻，长敬的瞳眸里依旧闪烁着逼人的寒光，金瞳灵眸不散，破梦眼就不止。</p>

可是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的杀心散落在了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信念。</p>

山坡尽头，林老的神色也发生了改变。</p>

他带着吴杳出现在这里，目的之一就是借吴杳搅乱长敬的神智，如果一个只有脑子好使的聪明人不再理智，那只需要一脚就可以绊倒他。</p>

他冲向于锋的时候，他在长敬眼里看到了年轻人特有的冲动，虽然还有很多其他东西，但那些都不重要，他认定长敬必输。</p>

他还以为长敬会主动暴露身份，在赤手空拳的劣势下，利用控梦术与于锋大战，如果是那样，他想要将他踩在脚底就更容易了。</p>

比梦元之力，他是塔尖，他就是基座。</p>

但此时，长敬已经偏离了他的预测太多。</p>

他不得不做第二手准备，避免被这个毛头小子坏了他的大事。</p>

“李长敬，你不想要她的命了吗？”</p>

林老单手擒住吴杳细嫩的脖颈，只要他轻轻一扭，就如同直接掐住了长敬的命脉。</p>

可是长敬的回应依旧是，强攻！</p>

有话语权的永远是强者！</p>

星灵剑第一次带着无匹的剑气朝着自己的主人袭来，锋锐的剑尖以赴死般的决绝直刺而来。</p>

敬酒不吃吃罚酒！</p>

林老的鹰爪一紧，掐着吴杳就是向前一突，心道：就不信你敢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p>

可是长敬偏偏就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他目标明确，心志坚定，手中的星灵剑更是像自己有了神智一般，薄如蝉翼的剑身擦着吴杳的颈侧而过，逼林老松手。</p>

这一招，吴杳与于锋交手时曾用过，长敬也活学活用了一回。</p>

可是林老不是于锋，于他而言吴杳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大宝，他既不想白送也不想自弃。</p>

林老缠在吴杳腰间的手一收，就将吴杳转了个方向拉回了自己身前，避开了剑锋的同时，也移动到了一个长敬无法在一招之内转圜的角度，且长敬下一招想要进攻依旧需要先考虑吴杳。</p>

吴杳就是他的人肉盾牌。</p>

“卑鄙无耻。”</p>

论卑鄙，长敬自叹弗如，但这还不是绝境，也绝不是他放弃吴杳的理由。</p>

星灵剑上挑，横斩！</p>

吴杳此时无法独自站立，且她身为女子本就比林老要矮几寸，除非林老把她举起来或是抛出去，否则就必须自己出手接这一招。</p>

林老看见了剑光，却是冷笑一声。</p>

跟我比，你还是太嫩了。</p>

林老一手把控着吴杳，一手松开吴杳的咽喉，捻住两指，嘴间轻动，一个幻梦术瞬发而出！</p>

长敬目光一凛，林老的熊熊野心已是昭然若揭。</p>

枕月舍的七大舍老，除了前三位从无名神山出来的舍老因为资历深厚，乃是在枕月舍与织梦渊分家之前就已经学遍五种控梦术的，其他后进的舍老则都是被要求只能学习一种储梦术的。</p>

林老就是其中之一。</p>

可是眼下他却是不管不顾地使出了幻梦术，说明他早就串通了其他织梦渊内鬼偷学术法，为害百姓。</p>

不，还有一种可能，枕月舍前三位舍老中也有他的同谋……</p>

长敬的破梦眼一眼不错地盯着林老，即使是瞬发而出的幻梦，也有与现实泾渭分明到融合的一刹，只要能抓住这一刹就能破梦。</p>

来了，是一个人影。</p>

准确的说，是一个人。</p>

是大宝！</p>

长敬认出猛然出现在他和林老之间，以及剑尖前的人时，握剑的手猝然加紧。</p>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大宝，因为她此时就跪坐在地上崩溃大哭，从京都城外相识起他就没见过大宝大哭。</p>

她的发髻散乱，衣服也是脏乱不堪，可是她哭得却那么真切，清晰的泪痕挂在脸上，眼里满是失去亲人的悲恸。</p>

这种眼神很熟悉，他失去爷爷的时候也曾觉得世界黑暗无声到只剩下自己。</p>

“爹，娘，你们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好不好……”</p>

大宝哭喊着在地上爬向长敬，伸手想要拉谁的衣角，可化在长敬眼前就成了她自己凑上剑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