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心岂止稻粱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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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起来吧！”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公孙贺又问道，“对了，敬声。霍子侯重新入值禁中，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p>

公孙敬声起身答道：“自霍子侯重新入值禁中，天子对他的宠信与往日并无不同。孩儿和他见过两面，只是觉得他的身上有两个地方不同于往日。”</p>

“哦，说来听听。”公孙贺很有兴趣地问道。</p>

“第一，霍子侯此次重新入值宫中，行事较往日更沉稳了五分，不似十岁孩童。第二，霍子侯与人交际之时，态度也比过去强了不少，同僚中有不少人对他改观颇多。”公孙敬声继续说道。</p>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公孙贺抚须叹道，语气之中有些遗憾，“真没有想到一次中毒以后，霍子侯会有这样的变化，可惜了。”</p>

“父亲，可惜什么？”公孙敬声有些疑惑地问道，完全不知道公孙贺的可惜究竟指的是什么。</p>

“可惜了霍子侯这次大难不死，反而还改掉了他最大的缺点。”公孙贺答道。</p>

看到自家儿子依旧疑惑地眼神，不得不继续解释道：“霍子侯自小就受到天子宠信，天下间没有几人能与之相比；为官理政、兵法治军在你们这一代中也是出类拔萃。就是性格太过骄傲，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以外，于同僚之中并无什么交好之人。”</p>

傲上凌下，这是冠军侯霍嬗的为人。谄上傲下，这是他的儿子公孙敬声，可是自家儿子也没有霍嬗的那份宠信和天资啊！这也造成两个人的为人处世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差距，但朝野当中对于霍嬗的重视程度远高于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p>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究竟只是小孩子的一时脾气，还是霍嬗此人天性如此。若是霍嬗真的一直这样傲上凌下，未来这个冠军侯也成不了大气。若是霍嬗长大成人后，性格有所改观，以他的天赋和天子的宠信，未来甚至能取得比他父亲霍去病还要高的成就。</p>

这一次有人下毒暗害霍嬗，就是为了先下手为强。管你霍嬗以后能不能改观，我直接让你没有了长大成人的机会。</p>

想到这里，公孙贺复又幽幽叹气道：“这次霍子侯要是中毒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我儿未来在朝堂上也就少了一个腹心之患。”</p>

“这……”公孙敬声一时之间无言以对。</p>

“觉得你父亲的想法有违正道吗？”一旁静静听了许久的公孙敖突然问道。</p>

“叔父明鉴。大司马和我还是表兄弟，子侯也是我的表侄，说到底霍氏也是我们公孙氏的亲戚啊！”公孙敬声不由大急道。</p>

“亲戚又如何？兄弟相残、父子相忌这样的事情不提史书上有多少，自汉室立国以来，皇室、贵族中这种事也屡见不鲜了。只要他妨碍了公孙氏的未来，就是把他当成是敌人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公孙敖的面色一肃。</p>

公孙敬声再次端详了一下和平时大不一样的叔父，若有所思。</p>

“看样子，你也明白了一些。”公孙贺轻声言道，“亲戚之间的血缘说重要也不假，毕竟血浓于水。但是在利益面前，亲缘又不算什么了。如果他们霍氏一族一直这样位高权重，我们公孙氏又何来出头之日。总不能依附完卫氏之后，还要再去依附霍氏吧？”</p>

听到公孙贺的反问，公孙敬声不由得点了点头。</p>

卫氏势大，公孙氏又是追随大将军卫青北伐匈奴获得的军功，依附于他们也并不丢人。</p>

卫氏的三个表兄弟，一个比一个无能，偏偏比他还要纨绔十倍、百倍。以后的卫氏外戚集团，说不定是以谁人为尊。</p>

霍家现在就光棍叔侄两条，从前煊赫一时的霍氏外戚集团声势远不及卫氏外戚集团。</p>

公孙氏与霍氏相比，和天家的亲近程度差不多，家族之庞大犹有过之。公孙氏怎么就不能后来居上，成为卫氏外戚集团的首领家族，并且带领这个集团继续压制霍氏。想到这样一个权倾朝野的政治集团以后可能就要在他的掌握之中，又怎能不让人为之迷醉。</p>

“儿子明白了，多谢父亲和叔父为敬声解惑。”公孙敬声郑重行礼道。</p>

公孙贺看到儿子的神情，就知道刚才的那番话对他的影响极深，于是就趁热打铁道：“明白了就好，你就是这一路走得太过顺利了。从小就享有天下间少有的富贵，十八岁就成为了侍中，位卑而权重。犯了错也有你的母亲和姑母为你求情。自始至终，为父也没有能好好地管教过你，才养成你这样骄纵奢侈的个性。若是为父和你的叔父都不在了，你和子阳有九成九可能不会带领公孙氏继续兴旺下去。”</p>

“儿子此前让父亲和叔父失望了。”说话间，公孙敬声的气质竟沉稳了几分。</p>

“这就好，我已过不惑之年，你父更是已逾不惑之年，我们二人又能护持你们兄弟几年。要不是看你的行事虽骄纵奢侈，但是始终没有闯下大祸，你父可能早就要好好地管教于你。既然明白了，以后就好好改正，就算表面上还是昔日的做派，心里也要有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