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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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的花朵似是炸开了锅一般，开得艳烈繁盛，她于花丛中瞧见那么一场过往。</p>

那是取长愿果的那天。</p>

天气格外地好，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热闹，引来数只蝴蝶环绕，甚是喜人。</p>

凶险万分的魅洞对于有天者血脉的她来说，有如无人之境。</p>

她还记得风色，那个诡秘莫测的女子，眼睛亮得刺人，对自己说的话，“魅洞的规矩，见天者血脉，有求必应，相应的代价就是，得亲自面见天者，到了他手里会怎么样，那就很难说了。”</p>

瞧着将自己关在婚房，闭门不出的祁热，她时常在想，于宣自己选择了死，有没有想过，也会把他带走呢。</p>

大红色的绣花盖头，还被他抱在怀里，于一月前新婚之夜死去的女人早已被埋葬，正值春季，坟头的草木都茂盛起来。</p>

今天送进房间的饭菜，冷透了，粘结在一起。</p>

她不常来这里的，婚房两个字为这栋建筑定了主人，容不得旁人踏入。</p>

那时只有七岁的清朗，每天照顾着二十多岁的祁热，累倒是还能忍受，一天天地见他憔悴下去却是没法再瞒，百般无奈之下，偷偷去寻了她。</p>

踏入他们俩的婚房，里面的陈设还是一月前的喜庆，处处可见的喜字，绵长的红绸带，每一抹刺眼的红都在提醒着她，这是他们俩的婚房，即便她已然死去，仍是他的妻。</p>

“哥哥。”隔着贴了喜字的雕花窗户，她叫道。</p>

里间的祁热一动不动，恍若未闻，窗户的遮光性极好，没有光线的白昼有如最深的黑夜。</p>

她一把推开了窗，刺眼的光射入，影子浅浅地投在房里，尘灰浓重，在光下流转，他下意识地闭了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长长的睫毛在光下显出晶亮的银白色，身上的喜服红艳，他的肤色却是莹白，像冬日里拼命堆砌的雪人，很快就要化掉。</p>

“哥哥。”看着他这个样子，只轻轻地叫一声，她就泪流满面。“你这样会死的。”</p>

“挺好的。”似是自言自语，他的手抚上那块盖头，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庞，脸上是浅浅的微笑，很是满足。</p>

据清朗所说，他已经一周不吃不喝了，身体的各种功能也在渐渐消退。</p>

“悬星还活着。你知道为什么吗？”那人，当日抢走了于宣的尸体，为她办了后事，冷静得过分。</p>

听到这人的名字，他终是抬了头，满是灰败和绝望的眼里仿佛多了那么一丝丝神采，直直地看着阿铃，在等她的回答。</p>

“他相信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或者说，相信她能复活。”</p>

怎么可能呢，悬星那种人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眸中的那丝神采褪去。</p>

“一般人大概都不会信吧，可是，活着，总归还有机会，死了，后悔都没法子。”</p>

“你说，万一哪天，有什么高人，真的把她救了回来，没了你在，他们该多顺利多快活呀。”</p>

“再万一，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感情可以从头开始的话，死人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p>

腰间铃铛轻响，她似乎看到了母亲，那个温柔的女人，轻轻叫了声，“母亲。”，她无声地言语着，眼中满是慈爱，只强调着，【兄妹】，要相互照应着。</p>

再看向房内的时候，那人正埋头扒着饭，木制的托盘上有散落的饭粒，似是冰凉的雪花，她突然有些冷。</p>

她侧身瞧着那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子，眼神清澈，刚刚透过门缝显然也看到了，正泪流满面。</p>

阿铃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头，“清朗，好好照顾他。”</p>

他红着眼睛点头应了。</p>

不过几个时辰，清朗又去找了她，神色慌张，“阿铃姐，他吐血了。”</p>

“怎么回事？”拿着花洒的手一顿，大量的水花就落在那株海棠花上，将殷红的花瓣都冲散开去，不复美好，衣服也湿了大片。</p>

“你来过之后，他就很认真地吃饭，只是吃一次吐一次，吐了就再吃，到后来，吐的是血。”边说边落泪，这个年幼的孩子，从被收留开始，就将祁热当成是他最重要的亲人，显然是怕极了，担心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淌，声音也打着颤。</p>

“我找了大夫来给他看病，那大夫只说还好，开了一些药，却背着他将我拉出去，细细地问，他这些日子的饮食起居，听完之后只长长地叹了一声，叫我通知你——尽早为他准备后事吧。”说罢终于是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p>

“哪个大夫，你带我去。”她压住自己浑身的颤抖，衣袖给他擦眼泪，直擦得衣服都湿透，才停住。</p>

古旧的药铺，浓重的药香，上面的牌匾年头太久，边角都被虫蛀了，密密麻麻的孔洞。</p>

面容慈祥的老大夫，是村子里最厉害的大夫了，正盘坐在炕上靠着窗，眯着眼看着旧书。</p>

“大夫。”她走了进去。</p>

他抬眼一瞧，便知道了来意，“祁霜啊，你们兄妹虽然反目了，不过你哥哥这里，后事还是要麻烦你操办一下。”老大夫对祁家这俩孩子很是心疼，父母俱亡不说，之后又是兄妹反目，祁热新婚之夜媳妇儿死了，现在自己也要出事，偌大的祁家只剩下祁霜这一个姑娘。他只能劝慰道，“毕竟是兄妹，好好珍惜吧。”</p>

“真的没办法了吗？钱不是问题的。”她紧紧握着老大夫的手，不肯放弃，眼睛里是恳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