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永远不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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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后，雷电便都不见了，晴空碧云之下，阑夕将他带到了神界。</p>

与他相处的那些年，他早就知晓阑夕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胸怀坦荡、仁善朗润。</p>

只是他念着阑夕的照护之情，便帮阑夕守好神界，抵御外敌。</p>

谁知到头来，四界的人让他得罪了个遍，阑夕却设局将他处决。</p>

他不知道父亲是人魔混血，一如他想不到一直对他照护有加的阑夕，有朝一日会亲手将掺了魔气的茶水递给他。</p>

他岂止是神魔混血那么简单，他的身体里流着人、神、魔三族的血，像个怪物一样做了他人的手中剑。</p>

诛神台受刑时，他想，既然阑夕想亲手毁掉他，那就要做好接受他报复的准备。</p>

既然德不配位，那就退位让贤。</p>

他不屑坐的位置，便让他的徒弟去坐。</p>

他计划好了一切，甚至把他自己的命也算了进去，却怎么也预料不到，竟被一个小小喇叭花横插一脚。</p>

小喇叭花的出现是他所有筹谋中的变故，他却因为这个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变故，有了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心。</p>

他轻声唤出那个变故的名字：“朝颜……”</p>

“哗啦哗啦！”</p>

虚妄幻境镜花水月般碎裂成片，记忆中的画面被他尽数抛之脑后。</p>

碎片散去后，他已然站在走廊的尽头。</p>

一道微波粼粼的水幕将地道挡了个严实，水幕上流动着“浮生”二字，身后紫灵石长廊外放置了四面三米高的镜子。</p>

从右侧数，依次刻着阿花、殷汀、朝颜和菱娘。</p>

微生辞刚走到朝颜所在的镜子前，便看到菱娘面色苍白地从镜子中踉踉跄跄走出来，身后的镜子随之碎裂。</p>

她捂着心口泪流满面，显然是还没从幻境中缓过神。</p>

“翊许……”</p>

她亲眼看到郎君被踩碎全身骨头的整个过程，看他濒死之际还不忘温声陪她说话，看他不惜丢掉所有尊严傲骨，跪地求饶为她争取一线生机。</p>

她同样看到凄惨绝望的自己，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从她被踩碎了的骨盆中流出，满目的血色。</p>

疼，好疼啊，真的好疼……</p>

亲眼所见总比想象的残忍百倍万倍。</p>

她跌坐在地失声痛哭，短短一日就回看了两遍最痛不欲生的记忆，令她虚脱无力，哭得快喘不过气。</p>

微生辞踏进镜子的脚步一顿，转而将菱娘凌空拎起，放到紫灵石长廊中。</p>

长廊中的气息有安神固灵之效，她在那里坐一会儿应该会好受些。</p>

“公子……”</p>

空中蓦地响起苍老的女声。</p>

微生辞挑了挑眉，没作回应，只是听那历尽沧桑的声音缓缓说道：</p>

“浮生镜中渡苦厄，万般苦厄惟有自渡，方可安然脱身。公子不可贸然进去。”</p>

微生辞：“我想将她拉出来。”</p>

“不可，她会出不来的。”</p>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看看她？”</p>

“……”</p>

声音的主人突然沉默，一时双方皆静默不语，惟余菱娘细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回荡着。</p>

微生辞耐心地等待片刻后，听到老妪再次出声。</p>

“她会想让你看到吗？”</p>

微生辞闻言，这个始料未及的问题显然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p>

老妪继续道：“窥视他人往事，你会付出代价的。”</p>

“什么代价？”</p>

“受她所受之苦，历她所历之劫。”</p>

微生辞唇角扬起：“这没什么。”</p>

“可她若出不来，你亦如此。”</p>

微生辞：“她若不想我看到，那便永远不让她知道。”</p>

“你真的想好了？”</p>

“是。”</p>

老妪长叹一声，道：“将神识放进去便可。”</p>

“切记，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干涉。”</p>

“浮生镜中，你是无形的，她看不到也听不到，完全不会察觉到你的存在。”</p>

微生辞谨记老妪所言，食指点在眉间，九尾狐花纹隐隐若显，抽出一缕神识，放到浮生镜上，神识游游荡荡钻入进去，消失不见。</p>

微生辞阖上双眸，神识在镜中游走，穿过层层云雾，犹如穿越了浩渺的虚空，跨过了无垠的时间长河。</p>

辗转摇曳了不知多久，透过蔼蔼云雾，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