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有梦想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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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黄毛】的角色卡，陆豪思绪回归。</p>

这是影片中一个很重要的配角，也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人。</p>

回想起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p>

合上笔记本，陆豪转头看向窗外。</p>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车厢里也安静下来，窸窸窣窣，有人打着呼噜，有人吃着泡面，有人带着耳机视频聊天……</p>

陆豪有种奇妙的不真实感，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去了。</p>

吓的赶紧打开银行卡余额看了一眼，一长串的数字，才算是重新安心，摇头笑笑。</p>

旁边座位的大叔睡的很香。</p>

双手紧紧捂着怀里的包，脑袋却不知不觉朝这边靠，陆豪无法忍受这种“暧昧”，扭曲着身体站起，拿上笔记本，朝车厢连接处走去。</p>

咔哒，点上支烟，烟雾袅袅中，继续琢磨剧本。</p>

【黄毛】的剧情敲定，接下来，是【自己】。</p>

陆豪脑海中浮现着回忆。</p>

……</p>

对于年轻人来说，什么最重要？</p>

梦想？</p>

还是爱情？</p>

不，都不是。</p>

是钱。</p>

……</p>

他也曾有过爱情。</p>

和横店很多的年轻情侣一样，他和她当初在一起的初衷，仅仅是为了搭伙过日子。</p>

说的更具体一点，为了省房租，省伙食费，为了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不至于生病了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出租屋里，死了都没人发现。</p>

或者，还有些许说不出口的小目的——都是年轻人，谁还能没有点生理需求了？</p>

对了，她叫什么来着？</p>

想了一小会儿，陆豪想起她的名字——【杜月】。</p>

心里有些隐隐的疼。</p>

像是已经结痂的伤口，泡水后二次裂开，流出血丝，露出粉红脆弱的软肉。</p>

杜月是个川渝姑娘，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板栗烧鸡和香辣牛肉，堪称一绝。</p>

她其实长的不算好看。</p>

长得好看的姑娘，是不会成为底层龙套的，至少也是个特约。</p>

但很有味道。</p>

她体型略丰满，前凸后翘，大屁股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p>

她以前在横店一家洗脚房上班，正规的那种。</p>

听来来往往的客人说多了龙套逆袭成角儿的故事，于是毅然决然的下海。</p>

没错，就是“下海”。</p>

从一份好歹能按时发工资的正经工作洗脚妹，跳到龙套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坑。</p>

他们同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p>

早晨五点，一同起来上戏，迎着嗖嗖的冷风，路口等群头点名，坐上破破烂烂的小巴车去剧组。</p>

晚上很少能同时回来。</p>

不过，总有人先回来。</p>

先回来的做饭，后回来的洗碗。</p>

吃过饭洗过碗，如果时间还早的话，就出门散散步，跳个广场舞，或者去网吧打会儿游戏。</p>

等夜深了。</p>

回家。</p>

睡觉。</p>

平平淡淡的日子，睡觉是最大的娱乐项目。</p>

有时睡荤的，有时睡素的。</p>

不过，两个“有时”的频率完全不一样。</p>

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在开荤。</p>

光买那种橡胶制品都要花不少钱。</p>

……</p>

“老公，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火的，你这名字就很猛，陆豪，陆就是六，六六大顺，豪，就是土豪，顺顺利利的就当了土豪。”</p>

“光名字猛吗？”</p>

男人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p>

她会意，脸红道:“呸！你就是个牲口，就跟村里那驴似的……”</p>

“驴？你……咋知道驴的？”</p>

“陆豪！你个狗东西！你给我下去！今儿晚睡地板！”</p>

“哎错了错了，媳妇儿，我真错了……”</p>

……</p>

这些画面很清晰，清晰的就像是脑子里的电影，暖烘烘的，还冒着热气，都是人间烟火。</p>

陆豪再点上支烟。</p>

……</p>

当然，两人也会吵架。</p>

吵架的原因，往往是因为钱。</p>

其实不止是钱，而是因为缺钱带来的匮乏感。</p>

吵架频率最高的时候，就是月底交房租，或者逢年过节，要给家里寄钱买东西时。</p>

“陆豪，你没家，你可以不回，但我有啊！好几年没回了，我真的很想，可我不敢，没钱，过年连点像样的东西都买不起。”</p>

“我们村以前有个小姐，一开始大家都骂她不要脸，后来她开着宝马回去了，再也没人骂了。”</p>

“陆豪，我们都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连个小姐都不如？”</p>

贫贱夫妻未必百事哀，但真要碰上哀的事儿，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p>

……</p>

渐渐开始倦了。</p>

早回来时，不做饭了，躺在床上刷手机。</p>

衣服丢在盆里，没人洗了，非等实在没衣服穿出门了，再攒起来一块洗。</p>

散步，早就没有了。</p>

连荤都开的少了。</p>

……</p>

“陆豪，你他妈真的没出息啊，你啥时候才能混出来啊？这日子真过的没劲儿了，我妈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嫁人。”</p>

……</p>

“你吭个气！别一和你说话就拉着个驴脸，你点个头，我立马就嫁你，一分钱彩礼不要，也不要房不要车，说不定办酒席还能收点钱呢。”</p>

……</p>

“我是一心一意跟你，不过丑话说前头，等你红了以后，要是敢把我踹了，我一刀割了你！”</p>

……</p>

他沉默着不说话，耷拉着脑袋，仿佛一头已经被煽了的驴。</p>

实在憋得难受了，一股气往上涌，正想回两句嘴，抬头就看到墙面上贴着的那张海报，一部纯黑色的兰博基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