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荆旆被困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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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旆离绝路又接近了一步，只是他还活着。</p>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是一朵花的最深处。</p>

他身处一个奇特的世界，树木比现实世界中的要更高大，草可以长到人的头顶上，花更是大得出奇，尤其是他被囚的花田中，那种奇怪的花可以长到房子那么大。</p>

但总的说，树、草、花均以一种奇特的比例存在着，与现实世界中毫不相符。</p>

荆旆被从那朵花的柱头中扔了下来，像在深井中坠落，最后落在了柔软而富有弹力的底部，仿佛身体失去了重量。</p>

他知道他已经很虚弱，他翻身趴在地上，经过了这一天的劳作后，他现在只能勉力爬行。他看见自己干枯的手如同一只鸟爪，皮肤皱巴巴地蒙在指骨上，青色的血管根根暴现。</p>

荆旆把自己的身体拖到了墙壁上，靠坐着，他的手背触碰到子房的内壁，触感柔软，带有涩感的嫩意。</p>

暗黄色的墙面被透明的水管分割成许多不规则的方框，那是许许多多巨大的细胞，细胞壁中有水珠在流动，隔着薄膜，阵阵冰凉让周身的疲惫获得了舒缓。</p>

靠近荆旆的水管上有一个缺口，上面覆着活动的膜片，饮用水只能从中吮吸，花蜜也会从水管中灌下来，一天一次，这是他唯一的食物。</p>

他吃不惯这东西，可是他没有选择。他把它们从水管中抠下来，大口大口地塞进口中，它们不能让他的体力完全恢复，但可以迅速地恢复一部分。</p>

吃完后，他擦掉嘴角的残迹，用陷满了污垢、边界参差的长指甲在地面上划了一道横杠。</p>

这是荆旆被困在灵界的第四百八十五天。</p>

一开始，他焦躁无比。</p>

如果灵契团已被六大长老控制，那灵契团就不仅仅是出现了内奸。他们的目标显然是狼灵血，与鼠族勾结行动只是掩人耳目。</p>

鼠族封印现在已落入了林湘手中，这是幸，也是不幸，他不知道林湘能否完成任务，找到其余各兽族的封印——在他失踪以后。毕竟，她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p>

除了他，知道她狼族身份的只有萧奇和田婧，一方面，他希望如果他们还安好，能全力辅助林湘，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信任。</p>

荆旆又想起常风，他对他委以重任，可是他也未能完全地将林湘的身份对他和盘托出。</p>

常风是除了他以外，唯一一个看到过创世晶石三界分立预言的人，然而他没告诉常风，灵契团中一直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掩盖这个预言，荆旆可以确定这股力量来自进学堂，在这股力量当中，又有一股分支在暗中向他揭露这个阴谋。</p>

暗涌潮动，敌友难分，整个世界被三界失衡的危险笼罩，他却困在灵界中，毫无作为。</p>

也许他早就应该告诉常风这一切，他已经六十四岁了，他以为自己能扛下来，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他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想到这，荆旆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沮丧。</p>

他唯一的机会，在他们身上。</p>

避世的灵族。</p>

荆旆需要见到他们。他需要他们的帮助，这个世界，也需要他们。</p>

自从上一次被安达击败后，荆旆再没见过他们。</p>

晚上，他被囚在这花牢中，天亮的时候，会有两个花族的小精灵钳住他的两条胳膊，带他飞出花牢，把他扔进一个花田中。他们会告诉他每天的任务，不外乎挖坑、堆土、浇水、施肥。</p>

在正常的世界中，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而在灵界中，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挖几个花坑可以耗费他一整天的时间与精力。</p>

他知道这花田中有别的人，只是他从未见过。</p>

看守的精灵会在空中来回盘旋，大多数时候，他们直接在他头顶停留，偶然才会飞往花田的其他地方巡逻。花田很大，大到看不到边。</p>

荆旆看向高如参天大树的花株顶部与天空交界之处，是叶与花瓣的轮廓组成的锯齿状曲线，偶然会看到某个凹凸处明显的起伏，他甚至能听见他们扶起植株放进花坑时的吆喝声，不太清晰——但是的，是他们。</p>

他们是几人一组进行工作，可能是三人、四人，至少是两人，只有他是孤身一人。</p>

一开始，荆旆曾试过向传送他的精灵以及巡逻的精灵喊话，提出要见三族长老的要求，他们似乎听不懂他的话。</p>

灵界三族，花族、草族和树族各有各自的族语，而三族之间，也有共用的通用语，他们向他下达任务命令的时候，会说简单的人类语言，大概并不精通。</p>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选择性忽略他的话。</p>

无论如何，他不能留在这片花田里。荆旆佯装接受他们的安排，每天兢兢业业地完成他们布置的任务，排空思绪，如同机器般挖着泥土、填进植株。</p>

荆旆的汗水日复一日地滴落黑沉沉的泥土中，有时汗水如蚯蚓爬满了脸颊，他会挥衣袖抹一把，已被染成了灰黑色的衣袖上会洇出淡淡的粉红色，但随着汗水干透又会消失无形。</p>

每次当巡逻精灵从他头顶飞过、渐行渐远，荆旆就开始默默地数着，直到他们下一次回来。</p>

随着日子的流逝，他发现他们回来的间隔越来越久——他们终于对他放下了戒备，至少，对他能像对花田里其他被囚的人一样，一视同仁了。</p>

最长的一次，巡逻精灵足足二十分钟才回到了他头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