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宫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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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时代。</p>

岁月流转，朝堂更替，四海之上，八荒之外，而作九州。始有炎黄帝，复继夏殷商，春秋而争鸣，战国杀戮扬，秦帝大一统，九州做九家。</p>

时有仙人妖三族，仙族安于九重天上，妖族游于八荒之内，人族立于九州之上。各司其命，各安其职，互不相涉。</p>

而在这四海八荒九重天并九州之上，命运之轮高挂皓天，以极公平而又淡漠的眼，看着六道轮回，四时更替。看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接踵而至。</p>

我仍记得，那是个阳光和煦的下午，自以为揣着满腹世故的我，着一身素白绣着菊花的袍子，挽着规规矩矩的发髻，随着引路的小公公一步一定，朝着帝宫走去。</p>

年少无知又深于世故，不过也是个如常的女娃娃罢了，却顶着一副男儿的皮相在这世上活了诸多载。</p>

不，应说，自打我在娘胎里落了脚，无论未来是男儿还是女儿，我都只能做男儿。大概，多半是爹娘期许我是个男娃娃过了头，才致老天爷同他们开了如斯天大般的玩笑。</p>

我是苏阳离，苏家的异数。</p>

传说中，苏家传人能够匡扶一代明君，造就百年盛世。</p>

苏家人世代单传，且每代传人必然是男子，向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而我居然，是个女娃娃。天定的规矩不可改，这是苏家后人世代的使命。加之这九州之上，诸个国家都齐齐盯着娘亲的肚子，我的出生，是九州天下一等一的大事。父亲惶恐，瞒了我是女儿家的事实。</p>

苏家后人的名字也是老祖宗定好了的。到了我，就叫苏阳离。</p>

阳离阳离，一世生阳离。小的时候娘亲常常抱着我呢喃这句话，说怎么是个这么伤人心的名字，眼里满溢着我看不透的忧伤。</p>

百岁的时候就是我选定将来要辅佐的帝君的大日子。各国纷纷焚香斋戒，派了使臣带着各家未来一国之主的信物，齐齐赶到苏家府上让我挑选。</p>

许是命运使然，才来这世上不过百日的我，当着全天下的面，伸手握住了青州国现任储君、未来帝君带来的沉香石。后来我拿着那不起眼的小石头细细思量时，觉着因是石头上带着的一股淡淡梨花香吸引了我。</p>

自此后，我自然而然成了青州国人。啊，对了，父亲和母亲是柒州国人，因为当时父亲瞧上了柒州国送来的玲珑白玉环，所以自然而然，成了柒州国人。</p>

想来世代流转本是一家的血脉却不属同一国度的，也只有我苏家了。天命教我权倾天下匡扶君主救世济民，那我只能接受。</p>

后来长大些，被父亲送入一处山谷学习御国策十载余，山谷里没有春夏秋冬的四季轮替，我只能在每夜入睡时，用刀子在墙上刻一道痕迹来数日子。</p>

那个时候日日盼着的，就是学成后回家看一眼父亲和娘亲，接着帮助青州帝君打造一个繁华盛世后，永远和父亲娘亲在一起。</p>

我向来没有什么救世的心思，唯一的心愿就是可以永远和父亲娘亲在一起。一个心里藏了太多事的人，年幼，在外求学，无亲无故。时刻都提防着心思，每句话出口前拿捏数次，做事恨不得将前因后果种种可能都思虑一遍。</p>

孤独，无助，恐惧，委屈，彷徨，这些莫名的情感每夜都扰的我无法好好睡上一觉。而唯一支撑我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父亲和娘亲。在那个年纪，我还想不到家国大事，黎民百姓的疾苦上去。</p>

我出谷的那日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家去，或者会些瞬移的法术将自己变到娘亲面前。还有父亲，喜欢用手指轻点我鼻尖的父亲。</p>

我想了大概不下一百种相见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p>

满院的梨花开得正盛，微风轻轻一吹便如落雪般洒洒洋洋落了一地的梨花瓣，空气里满是梨花的香气，雕梁画栋的阁楼府邸，精致的青砖红瓦。唯独不好的，是空无一人。</p>

我不晓得当我兴冲冲地闯进，甚至有些许陌生的苏府，搜遍每一座院落却一人都遍寻不到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只觉得他们是出去游山玩水还未来得及赶回。</p>

于是我等。</p>

不断的等。等到梨花树上又长出小骨朵，等到昨年的竹笋吃净，新笋却还未破土而出。</p>

期间青州帝君请我出山的帖子看了不下十份。我心里有些着急，又想着或许是爹娘换了住处，便出去打听消息。他们告诉我，苏府的人早在十年前就莫名消失了。我又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这么说。</p>

第一次觉得，酒是个好东西。</p>

我宿醉七日，收到青华第十一封帖子的时候，起身换了套干净衣裳出发去青州国。</p>

朝堂之上，金碧辉煌，庄严肃穆。</p>

一班臣子恭顺地立在大殿上，沿着朝内中央的阶梯上去，坐在龙椅上的，正是青州国的年轻帝王，青华。</p>

一想到日后要时时刻刻对着这天下最是无情的人，我便连瞧他一眼的心思也没有。此生，好象也没有旁的事可以使我忧心了。</p>

议事殿内，青华端坐在龙椅上，一手轻轻搭在龙椅的扶手上，一手慢慢摩挲着下巴，定定地看着苏阳离随着内侍一路走到殿前。</p>

这苏阳离虽说是个俗世的人，但因着在山谷里素衣寡食久了，加之双亲没原由的消失对这世间的事更加没有挂念，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脱俗出尘的味道。</p>

青华一眼看去，便觉得这十一封邀请信没有白写。自己苦等这一年久也值得了。心下虽欢喜，不过面上倒也看不出半分旁的神色。待苏阳离悠悠然走到大殿中央便开口道：“苏阳离，本君欲拜你做我青州国的首相，你意下如何？”</p>

他说，要拜我为相？</p>

我孑然一身到青州，手无寸铁，身无依傍，自然先要小心谨慎观望国中局势。</p>

我开口道：“首相？不妥！不妥！草民一无世袭爵位，二无战绩功德，三无科考功名，一介布衣而已矣。贸然称相，恐百官不悦万民不服，且于国家理法相悖！”</p>

我静待半晌接着道：“是以，君上不如让草民暂居国师一职。一则不占官爵，二则又可时时为君上效力，三则阳离自身不受拘束，可自由出入于内殿中。草民必然，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万民谋福祉，万望君上成全。”</p>

云淡风清地要了个地位更高又不用管事的职位，且又说的这般句句发自肺腑感人至深，我倒是真佩服自己。</p>

说罢后，广袖一拢又是深深一拜。</p>

殿上一片哗然，群臣似是乱了方寸。不禁拿着眼角的余光偷偷朝帝君青华看去。青华面色平静如水，通身帝王的威严之气不怒自出。顿时大殿里沉寂了几分。</p>

我虽摸不准青华的脾气，不过，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p>

过了半晌，青华才开口道：“准。”</p>

我这才起了身，作揖礼，而又五体伏地，叩谢帝恩。</p>

朝臣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几个沉不住气的臣子不由地拿衣袖擦了擦已糊了一脸的汗。</p>

其中又有胆大的上前奏道：“帝君在上，苏大人既已任了国师，那这首相一职便空缺了下来。敢问君上……”</p>

我拿眼角的余光瞟了眼正在说话的大臣，不由得一笑。果然，我苏阳离铺了路，自然是有人爬的。且先看场好戏罢。想罢如旧恭敬地低着头不发一言。</p>

青华正了正身子，带着询问的语气道：“对于首相一职，诸卿有何看法？”</p>

天下分九州，而又分九国，由南至北依次为青州国，大瑶州国，柒州国，唐州国，东州国，西州国，青海州国，樱州国，雪州国。</p>

这九国之中又以极南极北的青州国与樱州国坐大，是九国之中人口最多，地域最广，财力最大，兵力最强的两个国家。</p>

至于雪州国则最为神秘，旁的八国之间是互有往来的，贸易经商也极为繁密，雪州国却从不曾同外界往来，传说这雪州国人乃是上古雪神留下的后代，行踪极为神秘，不过传说总归是传说，不过供人饭后闲谈消遣的罢了。</p>

而青州国的这一代帝君便是青华。</p>

据说上一代帝君共有四子，长子青天佑是为天佑王，善武道，是以封邑青州之北，保卫疆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