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空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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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时间而过，已是傍晚时分，二人终于把剩下的衣裳洗完，说说笑笑的走出浣衣局，期间沐云瑶还碰见了苏婉兮，微笑着朝她比了个手势，苏婉兮也笑盈盈的回了个手势。</p>

行至岔路口，沐云瑶想起之前浮翠说过岳斯年总是在横街晃悠，心中微微担忧，于是便随便找个借口与和铃分开，然后便独自向横街走去。</p>

和铃虽疑惑，心中也略有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沐云瑶湖蓝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被光影分割而显得斑驳破碎的宫道中。</p>

她一时恍神，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p>

许多年后和铃也许才会意识到，看似与她亲密无间的沐云瑶，与她最近的距离，竟是她站在原地，注视沐云瑶一步一步越发遥远的背影。</p>

本就不牢靠的虚幻情谊，分崩离析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p>

沐云瑶并不知此刻和铃所想，事实上对此她也并不在意。她也没有意识到，嫌隙的种子一旦种下，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一点一点疯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弥补。</p>

横街。</p>

斜阳夕照，枝叶鎏金。岳斯年站在拐角处一棵梧桐树投射的阴影下，手里捧着厚厚的《史记》，眼睛却在四处乱瞟。</p>

自从上次在横街碰见沐云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岳斯年越发想她想得紧，却也不知为何想念，只当是没人陪他打闹，日子实在无趣的紧罢了。</p>

他微微仰头，任凭摇曳的树影带离他的思绪飘远。</p>

三年前，也是这样这样一个蝉鸣悠扬夏日黄昏，他在家里听着父亲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嘱托，他们告诫他在太学里万万不要与宫中那些皇子公主起争执，凡事只要事不关己便不要轻易插手。</p>

诸如类似的话他听了几乎一夜，以至于一夜无眠，第二日晨起时昏昏沉沉。</p>

进宫的马车已然备好，刚满六岁不久的他便要作为五皇子的伴读到太学读书了。</p>

他还记得那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流云疏影晃过天穹，阳光却明媚得刺眼。他牵着宫中嬷嬷的手走在宫道中，好奇的四处观望这处处富丽堂皇的皇宫。</p>

太学里教书的先生长得凶神恶煞如春节贴在家门上的门神；皇子们一个个都是高昂着头，像极了七弦河上成群结队大摇大摆游动的鸭子；他们身边的侍从唯唯诺诺，又像水里只顾埋头的小鱼小虾；公主则分年长年幼，年长的彼此分散，时而补补妆容时而理理发饰，如高傲的白孔雀，年幼的则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玩闹说笑，如一群快乐的黄鹂鸟。</p>

岳斯年被自己内心的想法逗笑，捂着嘴将要笑出声，却忽然被一个人捏住了脸。一阵疼意自脸颊传来，岳斯年呆愣了一下，欢喜抛到九霄云外，“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p>

太学里有一瞬间的安静，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大哭的岳斯年，还有站在一边瞠目结舌的华服女孩。</p>

“你哭什么啊？！”华服女孩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拉过岳斯年一阵狠瞪。岳斯年哭得更凶了。</p>

“别哭了！”她一时无措，没有半点温柔地用帕子擦拭岳斯年的眼睛。</p>

岳斯年被她擦得眼睛生疼，连忙止住哭声，泪眼迷蒙中，眼前女孩儿横眉娇纵的面容竟是那般鲜活生动。</p>

后来他才知道，那女孩儿便是皇后嫡出，公主中排行老幺，最得皇帝宠爱，尊贵无比的棣棠公主，沐云瑶。</p>

据说沐云瑶因为此事被皇帝责罚，他亦没有讨了好处，回家就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p>

那时的沐云瑶着实骄纵得厉害，鬼点子还层出不穷。今日是用画了教书先生画像的纸团扔五皇子，明日是折一枝树叶插在四公主发鬓上，更有甚者拿胭脂硬是把他涂成一个大花脸。</p>

结果当然就是每日跟着沐云瑶“为虎作伥”的他都要和沐云瑶一起各种抄书，三年下来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竟是都抄了个遍。</p>

如今朝代变更，纵然懵懂如岳斯年，亦是明白沐云瑶如今日子并不好过。</p>

想到这里，他愁眉紧锁，唉声叹气。</p>

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在了他的额头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