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繁华掩，清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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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绵长，高高的朱墙阻挡了宫外的俗世生活，似乎连流淌不息的时间也一并挡了去。</p>

自那日冲突后，宁丝印果然没有再难为苏媺，只一如既往地对她无视。</p>

白日里，苏媺陪曦华去文学馆，枯坐上两个时辰，听一段早已倒背如流的文章，再心平气和地写上一篇大字，便又施施然回到棹兰斋。</p>

交上去的功课总是原封不动地退回，连个墨点都不曾多，曦华亦是叹气，叫她干脆不要再交，苏媺只是笑，道：“皇上命我陪公主读书，自然是要认真以待的。”</p>

只她知道，宁丝印确实不曾看过她的功课，因为知道无需批改，也不屑于应付，而她则是不想予人话柄，只求应付了事。</p>

彼此对对方的小算盘心知肚明，各退一步，便相安无事。</p>

灵阊似是有些失望，偶尔有轻屑的、打量的目光从苏媺身上掠过，她只作不知，那目光便游离过去，一日日变得无趣了。</p>

但后宫的风气确实焕然一新，宫妃们的礼节，大到节庆典仪、小到日常见礼都细细理过，立朝之初留下的诸多粗疏，也一一纠正过来，或罚或奖，皆有理有据，十分严明。</p>

于是，后宫里掀起一股学规矩的热风，人人见了面，哪怕心里的不爽叫嚣得快要翻天，也是未及开口，便先带三分笑，一举手一投足，都要像临花照水一般优雅温婉。</p>

景元帝甚是满意，文学馆初开时的紧张也一天天散去，仿佛翮贵妃重开文学馆，确是为了整肃后宫，别无他意。</p>

尽管有心人都明白，将一切矛盾与不堪都掩在繁华升平之下，只是延缓了揭蛊的时辰，就像狂风骤雨来临前，天边沉积的重重铅云，终有一日，要像鼙鼓动地一般，扑将下来。</p>

这一日休沐，曦华和苏媺到永昶宫探望嬿昭仪。</p>

依旧是灼日烈烈的伏天，曦华晨起时便恹恹的，又有些恶心欲吐，庆妃忙命人从银质四连药瓶里取了红灵丹，亲手喂她服下。</p>

太医来时，见曦华的脸色已好了许多，便开了一味祛暑解瘟的凉方，却道“不妨事！若公主不喜欢，这方子也可不用，免得影响食欲，只不要老闷在宫里，到阴凉通风的地方多散一散才好”。</p>

曦华还是小孩子心性，闻言已有些坐不住了，苏媺想了想，笑着向庆妃提议：“永昶宫是最清净安凉的，不如去走一遭，问昭仪娘娘讨些新开的茉莉，做些清新爽口的花食蒸了吃。”</p>

曦华立刻来了兴致，庆妃却有些淡淡地：“天气这样热，本宫就不去了。你们俩去走一趟也好，只别待太久，昭仪病中好静，哪里经得住这么多人吵闹？再说，曦华着了暑气，还是多多休息才好！”</p>

苏媺应了，与曦华走出殿外，心里却泛起一丝凉意。</p>

翮贵妃整肃后宫，嫔妃们的礼节规矩了，上下尊卑的界限也愈加分明，往昔有来有往的姐妹，日后，有一如既往的，自然也有日渐疏远的，端看各人的本心罢了。</p>

永昶宫隐在一片葱嵘含翠的绿意里，垂柔的柳梢轻轻拍打宫墙，似春去春又回，只流连这一方悠然出尘的天地。环绕宫殿，有曲水汤汤，挟了无数飞花落红，似沾染了胭脂的女儿泪，凝在水边，缠绵不去。</p>

茜丝带人远远地迎出来，笑道：“这样大热的天，难为公主和苏小姐想着我们娘娘！娘娘方才还说，长日无聊，正该请了人来打双陆，省得闷在宫里听知了叫。”</p>

一众人说笑着进了永昶宫，只见紫藤树亭亭如盖，凤尾竹秀丽如林，连殿前穿曳而过的凉风也似熏染了浓郁可人的绿意，叫人的心境也开朗起来。</p>

两排整整齐齐、莹白挂露的茉莉正迎风招展，沁香扑鼻，如上好的花露打翻在地，曦华忍不住打个了喷嚏，嚷着道：“好痛快！”</p>

茜丝见苏媺面露讶色，不禁得意一笑：“苏小姐可有日子没来了！今夏茉莉开得尤其好，待会儿奴婢挑两盆多瓣的，给小姐带回去，摆在花窗前，风一过，满室生香。”</p>

苏媺的讶然，自然不只为这如云般盛放的茉莉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