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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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丞同李父共事过两年，只不过两家相距太多，从前来往不密，李蕴之前都没见过他，因问：“郭大人来这是帮你的吗？”</p>

仓子坚道：“他辞官来此做夫子，怎会是帮我？去岁他认出我后，善意还是有的，他还记得你和周靖的亲事。不过，如同从前不来往一样，眼下郭家对我们的帮助十分有限，没必要拉他下水。”</p>

李蕴了然，笑道：“如此说来，也是故人，且郭夫人也来了，我随你一同去见见吧。”</p>

书院没有足够的人手，不存在通报一节，兄妹二人径直进了会客堂。</p>

傅振羽正在撵人：“周大人已将人送达，今后，郭伯父和郭伯母由我照料。天色不早，我就不留大人了。”</p>

周靖只当没听见，反问：“交给你照料？我们到了这许久，连碗茶都没有，你叫我怎么信你？我瞧这架势，倒像是因为我们提前到了几日，你这里房舍和人手，都还没安排！”</p>

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傅振羽不做，她坦诚道：“我自京城先去了宁波，后归汝宁，只比你们早到半个月罢了。郭伯父请放心，房舍现成的，伺候二老的人，大师兄今日便能带回。不瞒你们一句，照料伯父伯母，那确实是场面话。事实上，我还要郭伯母教我管理内宅庶务呢。”</p>

郭丞辞官，并不止为河道。</p>

父子同朝为官，那是需要足够的级别。他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却霸占京官的名额，以致长子入京无望。自去年归京，他忙活了大半年，找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继任者的同时，也给长子谋了京官。</p>

原本，他是打算将老妻留下的。可郭夫人一辈子都是跟着夫婿的，如何能愿意？郭大郎和父亲苦劝留不住母亲，整日愁眉苦脸。</p>

郭家大儿媳妇看不下去，道：“说再多都不及自己想通更好。父亲去书院做夫子，母亲一并跟过去，那是寄人篱下。待她去了，便知道我们的好意，你再去劝，母亲自然就回京了。”</p>

郭大郎之妻还有个私心。</p>

她自嫁进郭家，便过着不伺候婆婆的幸福小日子，不过和公婆相处了一月而已，已倍感拘束。她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巴不得郭夫人就此留在南湖书院。</p>

郭大郎不知媳妇心思，除了媳妇说的，也没别的主意，少不得从了。这才有了郭夫人随行南下一事。</p>

郭夫人却全无此忧。</p>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不，一听傅振羽说难处，便道：“只要用得上我这把老骨头，你只管用。”</p>

仓子坚在外头听见这句，大喜过望。</p>

他知傅振羽不善内务，原打算让姐姐协助师妹的。奈何姐姐坚持要和自己一起走，书院内宅便缺了主事之人。他原打算让苏大娘身兼数职的，这会儿，有了郭夫人，真真再好不过了。</p>

仓子坚面带微笑进屋，欲给二老见礼，却在见到周靖刹那，笑容凝结，焦急地看向身边的李蕴。</p>

李蕴笑眯眯的，好奇地扫了每个人一眼，推了推发愣的傅振羽，羞赧道：“子坚方才说，郭家是我们家的亲戚，可你知道我的，都不记得了……”</p>

仓子坚回神。</p>

是啊，姐姐连自己都骗过了，骗一个周靖，又有何难？他上前，见礼，表示了对郭家二位的欢迎：“小子正愁忽然多了人，师妹管不过来，可巧夫人便到了，真是帮了大忙！”</p>

郭丞将视线从李蕴身上收回，因道：“我已辞官，若是子坚不介意，便和傅姑娘一样称呼我们老两口，可好？”</p>

“都依伯父和伯母的。对了，这是我失散的姐姐，才找到没多久。她已不记得从前旧事，还望二老多体谅。”</p>

李蕴失忆之事，仓子坚早在去年就给周靖写了信。</p>

彼时，周靖半信半疑，因而，定要看个究竟。</p>

现在，他走到日思夜想的人儿面前。</p>

七成相似的容颜，眉宇间没了俏皮，只有沉稳。不变的，是那自信的模样。年少时，明明不是绝色容貌，却因腹中诗华，是那样的耀眼；而今，她只是个平凡的妇人，失去记忆的妇人，却依旧那般自信！</p>

“蕴儿——”</p>

“你是何人？这般瞧我，又用这样的口吻称呼我，好生无礼。”李蕴理所当然地气住了，忽而恍然，转向仓子坚，问，“弟弟，我的本名，是他叫的那个吗？”</p>

傅振羽不擅说谎和隐瞒，自打李蕴又装失忆，她便开始当哑巴。面对李蕴教科书般的表演，她心下稍安。听闻她问仓子坚，立即又紧张地看过去，生怕仓子坚破坏了李蕴的努力。</p>

仓子坚那里，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并道：“嗯，姐姐单名一个蕴字。至于姓，若能为父平反，我再告诉姐姐。”</p>

李蕴温顺地颔首，在周靖的注目下，又问仓子坚：“那他，从前和我们家也认识了？”</p>

“认识的。他……”顿了顿，仓子坚转向周靖，问他，“要怎么介绍你？”</p>

李蕴“咦”了声，也看向周靖。</p>

接到难题的周靖，失声。</p>

是啊，要怎么介绍自己。</p>

傅振羽望着一瞬间黯然的周靖，望着刹那转身离去的周靖，立即崇拜起李蕴来。安顿好郭丞夫妇后，她立即去找李蕴。</p>

李蕴正在检查一双儿女的功课。</p>

检查儿子的字，检查女儿的女工，除了神色有些凝重外，与往常无异。傅振羽待她忙完，才轻声说了句：“难为姐姐了。”</p>

李蕴扯了个笑出来，到：“没那么难的。”</p>

“嗯？”</p>

“娘临终前说，周家一定会毁亲，周靖则不想。若是周靖能压住父母族人，依旧娶我为妻，她便要放下所有任性，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是的，在那之前，我是个任性的姑娘。周靖长得好，读书好，又极宠我，我才觉得他可嫁的。也因为定了他，我连针线都不用学，他不用我做那些。”</p>

一席话，说的傅振羽都羡慕了。</p>

若李家没出事，李蕴这日子，比公主还要幸福吧？</p>

这时，李蕴话锋一转，道：“反之，若是周靖没做到，娘就要我彻底放下他，只当从未认识过他。我和子坚十月出逃，十一月抵达济宁，同时，收到周家单方面毁亲的消息——”</p>

“所以，姐姐和那周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p>

“对。”</p>

“这话郭伯父也说过，他，是如何得知的？”</p>

李蕴忽而一笑，陷入回忆。</p>

在傅振羽的追问下，才道：“因为我娘和我，都很有名啊。”</p>

李父身为状元郎，又是阁老之子，却只有一妻，是上京奇闻轶事之一。在为李蕴婚配时，选择家世弱许多的周家，因为周家允诺，李蕴生子则周靖终生不纳妾、李蕴无子周靖四十纳妾，且去母留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