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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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宵邺把我带到这座府邸的前厅里，环望四周，有明媚的阳光从青色的窗纸间透进来，洒下一地明亮，上好檀木雕镂成的桌椅，细致凹凸的花纹刻得仿佛是祥云落花，处处流淌着与北境天泽气概并不相同的资雅。</p>

“把人带上来！”</p>

宵邺缓身坐在正座上，深吸一口气，厉声说道。</p>

我一惊，心里并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只是侧目睨着他。</p>

宵邺回视我一眼，手朝他旁边的座上轻轻一摆，“你坐。”</p>

我不敢惹怒他，淡淡“哦”了一声，正经坐在他指的位置上头。</p>

不一会儿，小厮就押上来几个女子，看穿着打扮，我心里便晓得她们必然都是这里府邸的丫鬟，于是问：“这是做什么？”</p>

宵邺笑哼一声，将身子朝前一倾，吁出一口气问：“你们可就是前些日子拿起鞭子的那起子人？”</p>

这话一出，我瞬间就明白过来，宵邺今儿是想帮我出气。</p>

“陛下……奴婢……”</p>

为首的那个丫鬟有一双清亮的眸子，恍然听及宵邺的言语，低眸下去，早已是万般颤颤，就连一般说话都不利索了。</p>

宵邺一笑，“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p>

丫鬟低声道：“分明……是陛下让奴婢们这么做得，否则奴婢们怎么敢……”可这丫鬟话还没说话，宵邺就倏然起身一步跨去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宵邺就已经抬手往她面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并骂道：“贱人！胡说！”</p>

丫鬟整个人随即就摔倒匍匐在地面上，回过脸来，雪白的面上划过连续的泪痕，嘴角带着一丝殷红的血迹，可见宵邺手上付出力气之大，竟都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p>

丫鬟只是低着头，不敢多言。</p>

但我能看出，她眼中暗藏的恼怒，但是再恼怒又能怎样，丫鬟就是丫鬟，毫无一丝回手之力，其实有时想想，在这里，我跟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只能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都在逆流中寻求一种破击之法。</p>

宵邺厉声道：“把这些人都带去处死！”</p>

丫鬟们只是跪在地上磕头求饶。</p>

宵邺对于这些哀求却是置若罔闻。</p>

宵邺这种身在高位的君王，要一个人的命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天下丫鬟千千万，并不是单就缺这一个两个，这些丫鬟对于宵邺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p>

任凭丫鬟们如何哀求，宵邺都无动于衷。</p>

于是，我起身过去拉一拉宵邺的衣袖，目光落在地上丫鬟们啜泣而恐惧的面上，口中淡淡道：“算了吧！”</p>

宵邺侧目盯住我，“算了？”</p>

我叹道：“我原谅她们了，你就饶过她们一条命吧！”</p>

宵邺含着森冷的笑道：“你原谅她们了，但是朕没有，你原谅她们那是你大度，”说着，宵邺目光低下去扫视一眼，“而她们，该为自己犯过的错事付出代价。”</p>

我视着宵邺道：“我只问陛下，一开始可真的是陛下指使她们这么做的？”</p>

宵邺看着我，“指使？”</p>

我“嗯”一声，“若是，你便不该处死她们，因为她们根本就是无罪的。”</p>

宵邺问：“为什么？”</p>

我想了想道：“若是陛下让她们这么做，她们便不是逾矩，而是听命于陛下，忠于陛下，不仅无罪，更是有功，陛下自然不能杀她们，否则陛下北境之主的天威何在？”</p>

宵邺轻笑，“那是你们南梁的说法，与北境无关。”</p>

我摇头，“这不是南梁的说法，而是人心，无论是北境还是南梁，作为一国之主，理应赏罚分明，事事不能全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p>

宵邺含笑，“说得好听，”顿了一下，他又问我，“可是从罗熙那里学来的？”</p>

我一笑置之。</p>

宵邺盯住我片刻，才缓缓道：“朕告诉你，朕没有。”</p>

“什么？”</p>

“朕没有指使过她们。”</p>

我却不信，“果真？”</p>

宵邺含着魅惑的笑，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十分笃定，“朕无须骗你。”</p>

我低眸，一点头，毕竟他是北境的国君，我在这种时候绝不能跟他硬碰硬，劝是劝过了，至于他听不听，这些丫鬟的命能不能保住，就不是我该担心的事情了，我自己还有一堆问题没有解决，根本没有闲心去管更多与我无关的闲事，于是，我轻声道：“那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就不再说什么了。”</p>

宵邺一挥手，府邸小厮把丫鬟全都带了下去。</p>

他目光睨住我的脖颈，“还疼吗？”</p>

我微微一缩，摇头道：“没事。”</p>

“既然没事，朕就带你再去一个地方。”</p>

我问：“什么地方？”</p>

他不言。</p>

我也没多问。</p>

反正去了就知道了。</p>

入了一栏全然陌生院子里，跟着宵邺来到一间屋前，屋门左右有小厮看守，小厮见宵邺，忙就退下，我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宵邺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笑看着我，“准备好了吗？”</p>

我视着他面色诡异的笑，不禁一蹙眉，心头划过一丝恐惧，轻声问他：“你又想要做什么？”</p>

他一指屋子，“进去就知道了。”</p>

我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p>

他一把推开屋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茉莉香气，仿若女子闺房，但被关在里头的人却不是女子，而是那抹入我梦中的身影，“沧泱……”</p>

沧泱被死死捆在屋内榻上，任他怎样挣扎好像都无济于事。</p>

宵邺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别再动了，动了你也不可能跑得出去！”</p>

我拽住宵邺问：“你对他做了什么？”</p>

宵邺一笑。</p>

我大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p>

宵邺侧目看我，“仿佛你对他真的跟对罗熙不一样。”</p>

我紧张问：“你什么意思？”</p>

宵邺轻笑道：“他是自投罗网。”</p>

我问：“难道不是你把他抓来的？”</p>

宵邺笑哼一声，“就他？”说着，宵邺觑沧泱一眼，又道：“他还不值得朕遣人动手！”</p>

我看着宵邺道：“那你放了他。”</p>

“放了？”</p>

话音未落，沧泱在一侧从胸腔发出一声嘶吼。</p>

宵邺嫌恶的飞快看了沧泱一眼，随即就又大力踹了他一脚。</p>

我蹙眉，“你在做什么？！”</p>

宵邺松一松领口，淡淡道：“既然他自投罗网，朕也不好拂逆了他这一番心意不是？”</p>

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p>

宵邺吁出一口气道：“原本朕并不觉着他怎样，但现在看来，他倒还是有一番价值的。”</p>

听宵邺这话，脑子就会浮现罗都被他折磨成的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心头就不禁颤动，我目光死死的盯住他，沉声道：“你敢动他。”</p>

宵邺笑，“你这么说，朕就更想要动一动他了。”</p>

我深吸一口气，“你若敢伤害他一星半点，我绝不会放过你。”</p>

他却含笑道：“能这样就太好了，”眼睛看着我，继续道，“你还不明白吗，朕就是要你不放过朕。”</p>

“你！”</p>

听见宵邺在这话，我心中早已怒气横生，却又顾及宵邺狠毒手段，不敢直接爆发，只是抬脸生生瞪住他。</p>

宵邺转回头去上下打量着沧泱，淡淡问我：“你说朕是给他种情蛊，还是让他尝一尝北境锁骨针，当然除了这两样之外，北境还有诸多伤人暗器，如果他喜欢的话，朕全可以一一让他试试！”</p>

沧泱嘴里虽被死死塞了毛巾，不能说话，但从他眼中投出的犀利目光我也能看出几分熊熊怒火，似乎在说着：士可杀，不可辱！</p>

我不免叹息一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却又觉得万般好笑。</p>

以往，我、罗熙还有沧泱三人互相伤害，摩擦出了那么多的事情，那时的我们都以为彼此会是一生中最后的敌人，那个输家必定会死在赢家的手上，可是结果我们却发现在这一场感情的搏弈中根本就没有输赢，直到如今，大概谁都不曾料到，三个人纷纷落在了北境宵邺的手中，这个曾经从来没有被我们在意过的国度，眼前这个从来没有被我们放在眼里过的国君，他下手是那样的决绝而残暴，不给旁人留一丝余地，与他相比之下，当年的罗熙也是小巫见大巫了，许是人生就是这样，在你以为已经到了顶端的时候，在你以为你已经遇到了最可怕的人的时候，在你以为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就一定能获得重生的时候，人生中种种际遇总会狠狠打破你的“自以为”，教会你做人，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现实。</p>

我一时就笑出了声。</p>

沧泱抬眸盯住我。</p>

宵邺视着我问：“你笑什么？”</p>

我笑着摇头道：“我们都错了。”</p>

宵邺不解，“什么？”</p>

我一步步走向沧泱，对他道：“原来我们都错了。”</p>

沧泱目光在我面上流转，恍若阳春三月的流水潇潇。</p>

我看着他，缓缓道：“陛下也在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