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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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昨晚看得清楚，陌生人头发稀疏，眉毛胡子却很旺盛，都是老人的灰色，皱纹里埋着日晒的褐红，颧骨两侧星星点点的老人斑。</p>

看不出他的岁数，但确实是位长者，说不定真有九十岁那么老。</p>

老者的眼睛也是黑色的，但他不是谷地人或者旸谷后人，他的鼻子太高，眼窝太深。</p>

“真是一个不错的早晨，唔，谢谢你的苹果，孩子，刚才是开玩笑，你当然不是来找我。”老者三下五除二吃光了苹果，“你是个好孩子，不问我‘您因何在此？’这样的傻问题，我也不用傻到要回答‘我没别的地方可去。’”</p>

“您当时可以留下。”</p>

“我可不想和一个即将逝去的亡霊相邻而眠。我用了不少时间勘察周边，只找到这个欢迎我的住处，结论是最好待在这儿。”</p>

老者笑了笑，接着说：“你看起来没休息好，不适合赶路。没错，我看到了。你打算出趟远门，带着那两把剑？”</p>

“不。我想把它们送给镇卫。”</p>

“可这里不是镇卫的塔楼，这里只有一个事件的残骸和一些秘密。听一个老家伙的忠告吧，这几天会有一场风雪，有几条路上还有些埋伏，老老实实呆在火炉旁边最明智。”</p>

老者看似无意，却坐在了那片石龛上，“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你不打算坐一会儿？”</p>

骊珠没坐下，直面日环的光让他不舒服，他缓缓移到黑塔的阴影里。</p>

老者说：“还是开门见山吧，我来替我们节省点儿时间。我的年龄足够和一个孩子这么说话，你可能会有点儿不适应。”他拍拍石龛，“你藏了点儿东西。别担心，我无意窥探你的秘密。是我的伙伴发现了它们，我要在这儿过夜，不得不勘察细节。”</p>

说着，他摊开手掌，三只大蜻蜓飞过来，整齐地停在他的掌心。</p>

“瞧，认得吗？”</p>

“蜻……蜓。”</p>

骊珠从喉咙里挤出这个词，僵硬的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心砰砰地跳，泵出的血液间歇改变着脸庞的温度。</p>

不是因为蜻蜓，是他确实不适应。</p>

那个秘密已经三岁——一套丝质短打常服，护腕和护肘上镶了黄玉，一管竹笛和一张足以包裹十岁少年的熊皮披风。除了一个黑铁钩他随身带着，这些就是老芬奇遇到他时他的全部家当——它们已不再是秘密！</p>

“这不是蜻蜓，它们是昔蜓，和龙生活在同一时代。‘Dragonfly’，这命名用在昔蜓身上倒还合适。小香巴拉没有昔蜓，整个Zera都没有，它们已经灭绝了差不多五千纪。”</p>

骊珠还张不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p>

老者接着说：“在冰原和松针还能找到昔蜓的遗迹，它们留给这个时代的只有翅膀，头颈和躯干因富含蛋白质而腐化掉了，翅膀的结构却印在了石头里。你认错了不奇怪，在人的视觉里它确实和蜻蜓没什么两样。你能认得蜻蜓才让我觉得奇怪，雪峰下没有蜻蜓。”</p>

然后，老者轻描淡写地问：“所以，你也是个异乡人？”</p>

骊珠看着老者的眼睛，“昔蜓？如果已经灭绝了，你怎么还有？”</p>

他的舌头还是很木。</p>

“你用一个问题代替了回答，孩子。这是仿生器件儿，机械制品。最考验机工技艺的不是复眼，而是翅斑，喏，在这儿，奇妙的调频器。”</p>

老者一抬手，三只昔蜓朝不同方向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