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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沙艾先生摇摇头说：“你的感觉真丰富，很多通行的感觉是没有过程的，只是迷离的一霎。”</p>
“经历过那一霎，才会对意识加倍珍惜。”</p>
“‘意识’有个过程，如果只是一霎，没有连续性就说不上是意识，只能是‘下意识’，本能的反应。”</p>
“是啊，我‘下意识’地想保持住那个意识，是那一霎我唯一的动感。”狄小七笑了笑。她知道，和一位爱争鸣的印地语学者交谈一定要谨慎，任何用词不当都会招致一阵旋风一样的争论，要是不小心陷了进去，就会把交谈的时间拉得很长。</p>
沙艾先生说：“意识这东西需要大脑的神经元在足够时间里保持足够的活跃，当大脑里的电和化学反应统统停止的时候，你不会有任何感觉。”</p>
“不错，我的神经元开始休眠，时间一点点儿地凝固起来，那一刻我不拥有光，也不拥有时间，我的意识告诉我最后一句话：‘这不是结束，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哦，说是一句话是个错误的表述，那只是下意识，因为脑海里的一句话就形成了电磁波和时间的实体。随即，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p>
沙艾先生摇头，重重地敲了敲他的笔，感慨地说：“‘这不是结束，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这句话应该被写入通行课的讲义！迄今为止，人人都只会学着别人说‘那和死了没什么区别’，谁知道死了是什么感觉？怎么比较？”</p>
“那么说也成，只要记得再加上一句‘随后我又获得了重生。’”狄小七笑着说：“我醒来的时候……”</p>
“不，你应该说‘我醒过来了’，因为宇际通行的时间差存疑，在这儿用时间状语从句会造成叙事的困扰。”</p>
沙艾先生开了句玩笑。</p>
她当然明白，学着他的腔调说：“我醒过来了。无需睁眼，已经能感到其外的光。一棵核桃树巨大的树冠缓缓撑开了我的眼帘，那亭亭华盖遮住了好大一片天空。我看到垂下的累累果实，个头比家乡的核桃大得多。</p>
“树荫之外是另一棵核桃树，一棵接一棵，顶着翠绿色的光彩，粗大的树干比我见过的最粗的树干还要粗上几倍，它们茁壮地、稳重地站立在一片矮草丛生的野地里，行列均匀。我的迷离反应在问：核桃林，这里难道还是我的家乡？意识马上回答，不是！</p>
“这片拥有宽阔土地的核桃园，树与树之间保持着矜持的距离，且整齐划一，不像家乡的树与树之间有时过于疏远，有时过于亲密，而且各种树混乱地分割出一小块一小块的地面，显得杂乱无章。还有，‘几人合抱’这个概念在我家乡是见不到的，而眼前就有好几棵能达到这个标准……哦，我在启程的那一刹那见过这些树，或者说我见过它们的影像，就是它们——我已经来到另一个时间，另一个时空——Zera！”</p>
“河曲谷地的无人区，你马上就能看到绿屏。”</p>
“是的。慢慢地能够看远，我看到田野蔓延，远处被一片崛起的高坡截至，高坡上植物肆意生长，繁茂浓密，绿得可以形容为：泼墨一样的浓重。”</p>
“那一刻你留意光源了吗？”</p>
“没有，一点儿这个意识也没有。光被叶子底下的阴影吸收了一半，微微的风在山坡上荡漾起一片墨绿的波纹。偶尔散落的几处嫩黄和朱红，星星点点的，就像绿色光在照顾山坡上其他光的面子。”</p>
沙艾先生眯了眯眼睛，再睁大的时候，好像她描述的所有色彩也被他的视锥细胞精确地吸收了。</p>
“那里的美景我无缘得见，我来小香巴拉之后一直待在灰松堡，没趣得很。”</p>
“看景不如听景，你要是真的到了那儿，就会觉得这时的景只是一种憧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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