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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门北的荷花池头,临安府署。</p>
临安府署原本并不在西湖边,而是在凤凰山吴宫旧址。后来高宗驻跸杭州府,需要在凤凰山上大肆修筑宫阙,临安府治便几经迁地。</p>
从城北祥符寺到吴山脚下的州学,一路迁移,后终在孝宗朝乾道元年时定址于荷花池头的净因寺旧址,自此与明媚宜人的西湖山水做了伴。</p>
此后百年,岁月流转、踵事增华,临安府署也日益沾染了西湖的四时风光,除了治事之所外,其余亭台楼阁也一一添诸,且皆修得别显意趣,宛转有致。</p>
日头渐西,温暖的春光斜照在府署外高大交错的红杈子上,时而还有行人车马辚辚而过的动静,侍卫们肃正站立,一丝不苟,而阶下还立一队人影,斜影若林。</p>
此刻,一位府署的圆脸都头正拿着一只鎏金的腰牌穿过门口的小桥,匆匆奔向位于正衙东厅——太常少卿兼知临安府的孙元实的廨舍。</p>
孙少卿的廨舍窗口正临着西湖万顷粼粼波色,四季湖光,一抬头便能尽收眼底,委实是个良辰美景的赏心之处。</p>
“少卿大人,荣王府来人求见!”圆脸的都头在门外喘了口气,敛正姿态恭谨道。</p>
孙少卿正与判官陆又寻说着公事,闻言诧异地转头问:“可有说何事?”</p>
都头有些踌躇道:“未曾说何事,是荣王府的钱指挥使递来的腰牌,只说有人想要求见少卿大人!而且,他还带着一干府兵,足有近百人!”说着他赶忙将手中攥着的鎏金腰牌递进去。</p>
“近百兵丁?”一旁的陆又寻一边接下腰牌双手递给孙少卿,一边吃惊不小地反问。</p>
“回大人,没错,确实有近百人,浩浩荡荡,小人也吓一跳!”都头频频点头。</p>
孙少卿一时未吱声,只是浓黑的眉头蹙了起来,有些凝重地拿过那精致的悬牌定睛细瞧——</p>
腰牌通体黑漆,鎏金镶边,正反外圈镂刻玄武麒麟,中间赫然刻着“敕造荣王府第”六个字。</p>
他盯着腰牌缓缓起身,随后沉吟着在印着变形宝相花的方砖墁地上踱了几步,目光也从腰牌上移到窗外夕阳斜照波心的西湖之上。</p>
临安府治是个特殊的位置,皇城脚下,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云集,随意扯出个人来总可能有三姑六婆与某府某第有几分姻亲干系,所以知临安府署内的这把交椅着实不好坐。</p>
知临安府大都皆有皇室宗亲跟官家亲信担任,甚至在乾道七年时,当时的太子赵惇亦担任过三年的临安府尹。后来太子卸任后,继位的知府无人再敢于正衙端坐,都搬到这东厅的廨舍内处理公务。</p>
这首善之地的长官位置之难,从走马灯一般的频繁换人便可见一斑。</p>
自杭州升为临安府,迄今已有一百三十年有余,其中知临安府者已经更换了足有一百四十余人,而任满三年者简直凤毛麟角。</p>
孙元实为人敦厚却分明,是被谢太后推荐才不得已接下这么个位置,上任也不过五月有余,可期间但凡遇到罪案狱事,就面临各种纷杂缭乱的人情托请,真是不堪其扰。</p>
这不,前几日刚从平章府带回一批所谓夜贼,他正想着赶紧遣人将那些人查证一番好给平章府个交代,没曾料想,当日下午便有谢府那位极受太后恩宠的长怀公子遣人拿着名帖,还带着大夫来要给那个嫌疑最大的夜贼疗伤。</p>
如此一来,那唤作隗槐的钱塘县署差役的身份便越发令孙少卿迟疑了,怎么处理一时也计无所出,拿捏不定,惟有等着对方伤势转好醒来再一五一十详细问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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