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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可是,这却是我从王石头的喉咙口捡出来的!”赵重幻意味深长道。</p>
谢长怀闻言神色有些诧异,他也环顾周围一下,左右并无人踪,才低低道:“如此说来,王石头不是沉潭自绝?”</p>
赵重幻偏头瞥了一眼地上盖了白布帛的尸体,又转过来凝着他笃定道:“显然不是!”</p>
“你还发现了什么?”他低问。</p>
赵重幻面对着流月潭中青碧澄澈的潭水,轻声娓娓道:“我适才在轻檀院发现好几处疑点——第一,那封绝笔书的来历。”</p>
“王石头是昨日下午才被分派到轻檀院。去之前,他没有带走自己藏在耳房的财物,显然他是计划待事情平息后再回去取走的!自然,他更应该没想过要自杀!”</p>
“可是,谁也没料到,横空出现一个潘小五夜半贪财去偷盗,还被抓了个整着!如此一来,王石头就被暴露了!”</p>
“咱们且不说他如何那么快便知晓自己东窗事发的,就算他马上就听到此事,情知命不久矣,只能自杀了事!”</p>
“可是,三更半夜,他在一个没有任何笔墨纸砚的仆役耳房内,如何做到写出一份那么长的认罪绝笔书的呢?”</p>
谢长怀沉吟颔首:“也就说他的那封绝笔书必定是提前写好的,或者是有人在他死后放在他枕下的!”</p>
“是的!提前写好显然不可能,若是他打定主意要自杀,必定要将财物偷拿出去交给他的家人或者重要的人,而不是依旧藏在问清轩仆役的耳房内!”赵重幻道。</p>
“那么只有第二个可能了!”谢长怀拧眉。</p>
赵重幻又道:“是的!第二个疑点,便是我刚才给你看的取自他喉口的碎叶片!你看,这流月潭清澈如许,没有一分杂质跟藻草,他若是自溺时,即使下意识灌入潭水,也吸不入那样的叶片!”</p>
“还有,你之前有没注意到他的面部?虽然他被水泡得面上皮肤发白,但是皮肤低下却隐隐透着一层赤红,可知为何?”</p>
“为何?”他好奇。</p>
赵重幻做出一个将人压低塞入水中的动作,“只有被人这样倒提着强压进水溺死者,全身血脉才会一时全部集中到面部,死后就会呈现出如此赤红之色!”</p>
谢长怀见她这般动作,不由有些恍然。</p>
“原来如此!可是,”他很快也察觉端倪,“这个王石头虽然瘦小,但是也非孩童,被人如此强压溺水,必定会挣扎!”</p>
“他右手上的指甲掀开且断了两根,自然是挣扎的结果!”赵重幻又回头看了一眼尸身。</p>
谢长怀也看过去,低低揣测:“也就是说溺死他的凶手该是个强壮的人,或者——身怀武艺的人!”</p>
赵重幻凝着他,星眸清亮,玩味低笑道:“公子所言极是!”</p>
她捡步绕着王石头的尸身梭巡了一圈,又走回谢长怀身边。</p>
“我怀疑轻檀院中有高手!”她轻轻道。</p>
二人一时又都想起贾夫人平和安宁的姿态,彼此对视间,皆看见对方眼中那一抹怀疑的亮光。</p>
“你觉得,此事可会与贾夫人有关?”他问。</p>
赵重幻与他对视须臾,随后转眸眺望着流月潭,潭水上朝阳斜铺的光芒被微风拂过,若同鱼儿轻跃的灵动。</p>
她若有所思道:“也许,这便是为何昌邑夫人会被牵涉其中的原因了!”</p>
“你昨日让我去打听的,前日,春分、春梨陪着范慧娘在晴芳阁照顾贾子贤时,确实都不曾离开过左右!”</p>
“她们没有机会潜入阿巧的宿房将牵机药藏入她柜子中!也许,那个轻檀院中的高手才是真正栽赃之人!”谢长怀道。</p>
赵重幻点头,思索了下,又道:“你能不能今夜遣人偷偷去轻檀院试一个人?”</p>
“试谁?”他似有所悟。</p>
“聋叔!”她眼中微凛,“替我看看他的手到底是什么伤!”</p>
“好!”他有求必应。</p>
“请让他们务必小心!”她顿了顿,有些软软道。</p>
最近,她可是一直在麻烦他的手下义士们为她查案奔波。</p>
他笑,想牵她手,最后还是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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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差爷!”</p>
二人正说着,这时就见一身校尉打扮的洛河领着雪枝从树林一侧的香径匆匆而来。</p>
“小差爷,不得了!我们小公子——小公子,服了你开的药方子后,他今早就开始一直吐个不停,都吐得直抽搐!我们夫人快急疯了,请你快去看看吧!”雪枝尚未走近,就连声不迭道。</p>
赵重幻闻言,神色并不惊惶,马上回头:“卫将军,麻烦陪小人去一趟晴芳阁!”</p>
说着便将放在地上的袖囊给收进袖中,她原是准备等大理寺来后再跟着验一遍尸体的。</p>
谢长怀不多言,示意洛河守在尸体旁看着,随之捡步就欲跟上她。</p>
“三公子!”雪枝恭敬地跟在一侧,看看谢长怀的侧颜,似欲言又止。</p>
“怎么?”谢长怀转眸看她。</p>
雪枝迎视着他潭眸中的浅淡与冷静,清秀的脸上本就一色焦灼,此刻更是不自禁辗转了好几重的担忧跟无力,但是她却张张口,最后终究未曾多言。</p>
谢长怀见状微微蹙了下眉,疑惑地收回视线,疾走了两步,赶上赵重幻,与她并肩离开流月潭。</p>
雪枝凝视着前面二人一高一矮、但是却莫名谐和似茂林修竹般好看的背影,眼中的担忧不由更甚。</p>
很快,他们便来到晴芳阁。</p>
一进院子大门,就听到遥遥楼阁内的二楼窗口有一个年青男子疾言呵斥的声音,院中所有仆役都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奔忙着。</p>
赵重幻一瞧动静便不由偏眸睨了眼谢长怀——</p>
二人都听出正勃然大怒发脾气的是贾平。</p>
“叫你信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p>
贾平的嗓门极大,毫不顾忌,显然是在训斥昌邑夫人罗云沁。</p>
“小儿之言你就听了?贤儿信任那个小差役,你也经不住撺掇!现在好了,胡乱弄来的方子,要是将我儿给治坏了,不管是那小子,还有你们罗家,也都给我一起跟着陪葬吧!……”</p>
他的话语如同霜刀雪剑,丝毫不留情面,直接刺入晴芳阁在场所有人的耳中。</p>
可是,罗云沁却没有任何反驳的声音,只有贾子贤时而呕吐难受的动静打碎下令人窒息的咆哮。</p>
待这咆哮暂停,一时,整个晴芳阁就如同瞬间沉入九幽之下般,寂静如茔,连门外海棠花落的悉索之声都小心翼翼起来。</p>
“相公,夫人,三公子跟赵小差爷来了!”</p>
跟在后面进来的雪枝听见里面的动静,早就脸色煞白,她摒了口气,忽然扬高声音回禀道。</p>
“师父——我,师父来了!”贾子贤虚弱却惊喜的清脆嗓音骤然响起。</p>
“什么师父?她也配做我们贾府嫡孙的师父?”贾平断喝,“不准称她师父!”</p>
随后就传来孩子“哇”大哭起来的响动。</p>
“不准哭!”贾平又厉声大喝,“让那小子给我滚进来!”</p>
谢长怀见状向赵重幻递上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便率先往画楼而去。</p>
赵重幻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心内却软若春水——</p>
他最近一直如此,似乎总想将她护在身后!</p>
二人上了二楼,进了贾子贤的厢房。</p>
“平相公如何这般大的火气?”</p>
谢长怀不急不缓地迈进房内,神色从容,“子贤之症可禁不住吓唬!”</p>
房中,贾平正气势汹汹地站着,一脸厌烦、忿恨盯着他们绕过屏风进来的身影。</p>
赵重幻也低眉顺眼地走近。</p>
“师父——”小柱子一见来人不由欢喜地叫。</p>
他正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盆,脸色因为难受而涨红,浑身无力地靠在枕上。</p>
“小差爷,你来了?”</p>
罗云沁原本逆来顺受般面无表情的神态也骤然扬起情绪,她颤着声急切唤道,“快给贤儿瞧瞧,这一早上都吐了七八回了!”</p>
赵重幻疾步过来。</p>
“夫人莫慌,小人给的方子中提到用汤液后会有呕吐的迹象,且莫慌!马上给他施针,很快便能缓和!”她温声安抚道。</p>
“哪有一吐就吐个不停,都要吐厥过去了!”</p>
贾平悍然打断她,一手指着她鼻子骂,“你是不是存心想要害死我儿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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