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有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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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我去沉忆王宫里。”</p>

宫瓷也不多问，连连点头。</p>

凡音看了她一眼，大抵猜到正是谡复霖令她过来的。</p>

走到半路的时候凡音彻底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经身在陌生的卧榻上，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人。</p>

“醒了？”</p>

“沉忆王。”</p>

“你到底是怎么伤的如此重？”</p>

凡音支起身紧张的看着他，“你请了太医？”</p>

“我当然没有那样傻去请了太医。是我这里有母后以前留下的宫婢，曾是医女出身。她说你体内周正已大乱，活不过半年？”</p>

“医者多唬人之言。”看来离开西荒以后她确实调理的不当，本来阿巫所言的时日还有整一年呢。</p>

“沉忆王是怎么知道我有难的？”</p>

“央帝要杀了你？”</p>

凡音默然以对。她万万没有想到谡毕渊心思已经狠到如此地步。那与她先前所认识的六皇子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人。</p>

果然帝位是很可怕的东西，它能吞噬人心，让人在情不自已中迷失本性。</p>

……</p>

谡毕渊独自坐在冰冷的书房之中，周围一片阴暗，他连暖炉都没有叫人点上。</p>

他感觉到冷，全身的冷。</p>

太后宫里的婢女刚刚离去，母后命人做了长春圆，是小时候逢年过节才会偷偷做给他吃的点心。</p>

可是他一口都吃不下，那是小时候仅有的美好记忆之一，他不想轻易的被母后亲手毁掉。</p>

曾经什么都替他着想，什么都以他为先，甚至为了保护他不惜牺牲自己的母后，如今却真正大变了一个人。</p>

母后每次请他过去吃点心，亦或是派人送来点心，背后居然有怀有各种各样的目的。</p>

或者是这个舅舅有求于他，或者是那个二叔公为子谋职。他是央帝，却成了他们眼中卖官的商贩。</p>

他一次次的提醒母亲，自己的帝位来之不易，自己的政权至今未巩固。</p>

他手中无兵无将无心腹之人，连想要控制住自己的皇后，还必须动用国库去外面请来江湖盲流。</p>

这样的帝王无异于火上烤冰，底随时都会穿的。</p>

他开始感到深深的怀疑，当年的父亲夺位称帝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p>

“太后到——”</p>

外院里传来了通报声，谡毕渊这才凝聚回眼眸的焦点。</p>

慢慢的起身点亮了肘边的烛火。</p>

太后径自推门进来了。以前的母亲是去任何地方都会怯懦的等候在门外，直到通报完的宫人回请。</p>

若是没有得到主人首肯，她是哪里都不敢踏入半步的。</p>

可现在的母后……她已经走到了央帝的面前，看着殿内昏暗的烛火不禁皱起了眉。</p>

随意的摆了摆手，令身后的宫女将盘子上的长春圆放下，然后去拨亮了烛火。</p>

“让人来请陛下去吃，陛下怎的不去？还要我这个做母后的亲自给陛下送来。”</p>

“不想吃。”</p>

太后忍了忍，把其余人都打发走了。</p>

“渊儿，你这又是怎么了？”</p>

央帝带了一丝负气的抬起头来，“母后啊！孩儿与您说了多少次了，不能让舅舅们继续与圭羊公对着干了。”</p>

太后也是一脸的委屈，“什么叫对着干。你的舅舅们哪个不是为了你好。圭羊公趾高气扬，以前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大家都忍了，现在你才是央帝，他居然还以为可以骑到我们家头上……”</p>

“他就是可以骑在你家头上！”</p>

呵！</p>

这是什么口气？</p>

太后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身子虚浮仿佛站立不稳。一手支撑在身边的桌沿上。</p>

“你家？在陛下的眼中，你的舅舅都不是与你一家的？他们以前就看不起我们母子，也没有能力帮助后宫里的我。可是现在，我儿子称帝了，我还不得不去讨好他们，让他们为朝廷卖命。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谁？！”</p>

母亲的话让毕渊感到惭愧，但他也不愿继续忍让。</p>

哪怕母后的心是好的，依然还向着自己，可是母亲的妇人之仁做出的决策都是错误的，偏离了始终。</p>

“我不需要他们。我不需要你的家人。母后我再说一次，圭羊公母亲是孩儿最大的倚靠，谁都不能动他。”</p>

“你信一个外人也不信你母亲的娘家人？”</p>

“母后！”</p>

“就像根本无视我的反对，你也非要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入你的后宫一样。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走。我走就是了！我回我的银尘山去，继续闭我的关去。”</p>

“母亲啊，您到底在说什么！”</p>

“那个沐凡音，那个一无是处的皇后。她为你的后宫到底做了什么？人人都在说，陛下那是供养着一个祖宗，她在后宫享着比我更好的寝殿，无所作为，肆意出入，别对我说什么她是先帝暗阁元老。我就想问陛下，你就真那么在乎她？”</p>

太后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番话直击了毕渊的痛处。</p>

他对沐凡音处处忍让，百般讨好，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与非门最后一个阁主，她维系着央帝与与非门余部最后的羁绊。</p>

他知道沐凡音的力量，他知道她可以真正做些什么，他希望她是心甘情愿效忠于他的。</p>

他希望自己可以从司幻莲的手中夺走她。</p>

他与司幻莲之间原本是不应该有仇有恨的，可是看着那个也应该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小王爷，一个根本不入籍的小王爷，如今成为了驸马，如今手握兵权，甚至将先帝逼到了不得不妥协的地步。</p>

连百里明月言语之中也总是偏向他的。</p>

自己到底哪里不如他？为什么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心里想着念着护着的都是他。</p>

而自己身边只有母亲，只有一个处处依赖自己，连想帮忙都没有办法好好帮的母后。</p>

“母后。皇后是沐氏的人，沐氏是北央历朝历代央帝的最后一手牌，是央帝的眼，是央帝的耳，是央帝利爪。作为没有兄弟同胞手足的帝王之说，暗阁就是保全他性命的所有。难道你要我抛弃暗阁？”</p>

“可是先帝也没有将暗阁的女人带回身边呀！他甚至还给筑南王赐了婚……”</p>

“就是因为先帝的自负和愚蠢！难道母后您还不能明白吗？北央帝王的暗阁已经倒塌了。已经不再忠心耿耿于帝王了。我就必须要变，要重新拉拢这些人。让他们回到皇庭，回到央帝的身边。为此我不得不推翻祖训，不得不顺应人心，不得不讨好巴结权臣。”</p>

太后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p>

她的小小的孩儿，什么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在他父皇面前总是吓得瑟瑟发抖，明明烂熟于心的功课也会忘得一干二净而无法表现得体。</p>

六皇子谡毕渊不是不努力，也不是不聪明，他或许不是众多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却绝对不是愚蠢的那个。</p>

可是他却永远无法讨人欢心。身为他唯一的母亲，她一直心疼他，怜悯他，因为他继承了自己身上不好的那一部分，而舍弃了他父皇身上杀伐果决的那一部分。</p>

可是眼前的央帝已经不再是了。</p>

原来他父亲的那一部分并没有真正从他体内消失，而是因为小时候的懦弱被掩盖了。</p>

“渊儿，你真的能够应付那些人吗？”</p>

“就算我应付不了，也必须应付。因为我是北央的帝王。”</p>

哪怕父皇不看好他，皇奶奶不宠爱他，大臣都以观望的姿态等着看他出糗。</p>

他依然是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央帝。</p>

“好，好！你有这份决心，母后就安心了。以后母后再也不会掺和你的事情。既然你认为那些舅舅们帮不上你，那我也不再去求他们了，至少我们母子的心要连在一根绳上。”</p>

“孩儿谢过母后体谅。母后以后也千万别再提回银尘山的事吧！母后别让孩儿背负上不孝的罪过。”</p>

母子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各自在外受尽了苦头，回到寝宫以后抱头痛哭。</p>

虽然谁都安慰不了谁，却知道拥有彼此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宽慰。</p>

“对了渊儿，你的皇后呢？我怎么好几日没有见到她。”</p>

“她……出宫了。”</p>

“不对吧。听宫女说，似乎在宫内见到过皇后的身影，飞檐走壁的……”</p>

“母后还有一事求你了，以后皇后的事请别再管了！”</p>

太后的表情肃穆了起来，“毕渊，你是不是真心实意喜欢上了那个女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