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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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堂外，一道身影暗藏在邻院的高墙后，正在探头监视。</p>

柳怀音吞下最后一口白馒头。其实他是不想来的，但他和沈兰霜被宋飞鹞领回去的时候，沈兰霜还在为梁采梦担忧。那么，既然她们都去开会了，自己就来盯着如月堂好了，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呢？</p>

他来的时候是暮色渐浓，现在天色完全暗下。如月堂门口一片漆黑，她们好像不打算在门外点灯，因此他什么都看不到。</p>

柳怀音悻悻地想：谁知埋伏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回去一定又要被沈兰霜嘲笑了，而身为男人，他的尊严令他不许退缩，怎么着也得发现个一二三，但他现在继续等着，又势必等不出个所以然……</p>

柳怀音犹豫着、纠结着，不过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串脚步声！</p>

——有情况！</p>

他兴奋不已——为保住了面子而庆幸——即便那门前乌漆麻黑的还是什么都看不到。</p>

周围静下来，柳怀音不敢呼吸，仔细听周围的动静。他确信之前听到了脚步声，不是一人，是许多人——许多人的脚步声闯入了这个本该鲜少有人前来的弄堂里，然后，他们停住了。</p>

那么，这就分外诡异了。</p>

柳怀音第一想到的是：鬼啊！</p>

周围除了风声，连一丝喘息都没有，这不是鬼是什么！一群鬼莫名其妙跑来把他包围了！这是为什么！</p>

不过他想起师傅生前说过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个人只要一身正气，鬼神也不可侵犯——他又立刻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他是来干什么的？来调查可疑之人的！多么正义且正当的理由，鬼怎么能来骚扰他呢？</p>

好像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下一刻，就论证了他的想法。</p>

“静候盟主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有人低声发号施令。</p>

——盟主……？</p>

柳怀音大气不敢出，他立刻明白这队人马正是枢墨白派来的，现在他们将如月堂团团围住，是打算动手了！</p>

抬头望望天，现在月尾，月亮还没升起来，星子也不见一个。枢盟主的手下果真高手，眼前一片漆黑也能完成任务，与自己就是不一样……</p>

谁知此时，有人低声道：“老大，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动手。”</p>

——我倒！</p>

柳怀音的脸皱了起来：原来高手也跟自己没什么两样嘛！</p>

于是墙后，那个被称为“老大”的，向他的小弟下令：“盟主说了，等有香气传来，自有变化！”</p>

他说完，众人静等许久，果然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柳怀音吸吸鼻子，这气味他是闻过的，带了一丝苦艾味，好像是如月堂里焚烧的高香……</p>

昏昏黑夜，看不见前后左右，分不清东西南北，唯有这股香气，萦绕四周，且愈发浓烈。这香味算不上能令人心旷神怡，但深吸几口，却令人精神一振！</p>

于是头顶腾起一团光亮。</p>

柳怀音抬起头，看到一盏孔明灯，晃晃悠悠地升入空中，照亮如月堂门内那一棵大树，将蛛网般交错的每一根枯枝都照了个清楚明白……</p>

“动手！”</p>

……</p>

“冰儿，你竟是圣母娘娘？！”</p>

檀宫内，梁采梦与于镜娘大为惊诧，因为就在她们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小身影，就在不久前还缠着韩紫深向她撒娇。</p>

如月堂里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董冰儿和韩紫深的关系，韩紫深也对此从不肯提。仔细想来，这堂子里的女人里，也唯有这么一个孩子——她还不怎么懂事，决不可能如其他人那般是自己来投奔如月堂的。梁采梦一直以为，冰儿是韩紫深的义女。</p>

供奉的高台上，冰儿盘腿而坐，倏然睁眼：“吾乃巫山兰氏妙音圣母弦声，信女觐见本座，还不速速下跪！”</p>

与她平日里软儒的童音迥异，此时此刻，她的声音苍老阴森，闻之发寒。</p>

“冰儿，别闹了，你怎可能是妙音圣母……啊！”</p>

话音未落，董冰儿隔空一掌，于镜娘重重向后倒去，口中呕出一股朱红。</p>

“本座说了——跪下！”</p>

语气森然可怖，梁采梦一哆嗦，挡在梁采梦跟前，向“董冰儿”下跪：“圣母娘娘，我等初次见圣母真身一时有所失态，请圣母宽恕……”</p>

“董冰儿肉身凡胎，本座借其躯壳来到阳间，以见阳间信女，”圣母威严，斥责二人，“你们两个，一个为了情郎躲避自己的父亲；一个被男人欺骗愤而杀人，皆为红尘所蒙蔽，正需要彻底洗去一身污浊！”</p>

“请圣母娘娘赐教。”梁采梦伏地，诚恳道。</p>

“那要看信女有何愿望，”圣母道，“来此之人，皆有一愿。或是祈求负心汉早死，或是力图一世逃避父母，或是希望忘记前缘。你们呢？有何愿望，且道来吧。”</p>

果然，梁采梦诚心道：“信女只求忘记前缘，忘了情郎，也忘了父母。今往后，留在如月堂，与众姐妹为伴。”</p>

“假惺惺，”于镜娘用衣袖揩去嘴角的血迹，紧盯向圣母，“我就实际得多了。”</p>

“哦？”</p>

她颤巍巍地，意图爬起身：“我那负心汉已经被我亲手杀死，我既没有要杀的人，也没有要忘的情，我的父母也早就没了……”</p>

但她爬不起来，可见刚才的一掌打得很重。</p>

“那你所求为何？”圣母问。</p>

于是，那于镜娘眼中冒出亮点精光：“我想知道，圣母你从何而来，你所在的那个地方，我也能去么？”</p>

“可以。”</p>

她匍匐着，努力向圣母挪去，而眼中的渴望更显疯狂与炙热：“呵呵呵……世上果真有神！我也想要成为你那样的神，可以么？！”</p>

“可以。”</p>

“该怎么做？！”</p>

终于，她好不容易爬到神台前，向圣母伸出手。</p>

“你上前来。”圣母鼓励道。</p>

“于镜娘……”</p>

梁采梦不由喊她，然而于镜娘恍然未觉，向那神台更近了一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