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是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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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忙着布置“仙国”的这段时间里,江凌飞也没闲着,他带领那三十余名俘虏离开军营,奔波于周围数个部落之间,冒充夜狼巫族麾下的“灵神弟子”,继续去替凫徯拉信徒了。而且由于出手阔绰，武功高强，装神弄鬼极为方便，所以成效很是显著，飞快就搞来数百人，走在路上时,那叫一个浩浩荡荡。</p>

自然了,在这批新加入的牧民中,有些也听过另一个“新仙国”的传闻,但并没怎么搞明白,所以只稀里糊涂跟这群人走着——就是心里头难免惧怕，觉得怎么灵神弟子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面目狰狞。</p>

这件事算李珺的功劳。夜狼巫族的鬼面人，原只是戴着普通银色面具,诡异是诡异了，但还没到可怖的份上,所以平乐王便提议：“不如再搞得吓人一些吧，才更像鬼啊！”于是云倚风便弄来了易容用具,将这群俘虏装扮了个面目全非，即便大白天看到也会吓人一跳。</p>

灵星儿担心地问：“可这模样，不会把牧民们吓跑吗？”</p>

“不会。”云倚风道,“凫徯那老骗子不都说了吗，人生而有重罪。那这些人恰是因为没有及时洗清原罪，才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糊弄起来更方便了。”</p>

江凌飞双手抱拳，由衷道：“佩服！”</p>

而此时此刻，在这初二的夜里，江门三少正戴着丑陋面具，带领牧民们一起在荒原中走着。</p>

天边挂一轮弯月，虽只有浅浅细芽，却亮得出奇。云丝是鲜红色的，绕在蓝丝绒般的天幕上，风一吹就变换流转，似有仙人在牵扯一般。草叶上落满了露水，踩上去时，便会沾湿鞋靴，大漠九十月的天气，已经冷得堪称刺骨了，再多走一段路，那脚底的寒意便会蔓延到小腿，到后背……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再走也走不出暖和气，只能走出疲惫与倦意。</p>

这支队伍，沉默极了，忐忑极了，也狼狈极了。有人开始后悔，却不敢说，只继续埋头苦走着。</p>

偏偏此时还又吹起了风，刮在脸上时，连皮肉都要被看不见的冰针穿透。</p>

“神使，我们歇一会吧。”终于有人受不了，壮着胆子高声请求。</p>

若换做平时，这种人就会被鬼面人套上枷锁，当成被恶魔附体、试图扰乱灵神计划的邪秽，当众惩治。江凌飞停下脚步，转身冷冷地看着他。</p>

对方战战兢兢地说：“实在……太累了。”</p>

其余人虽没有说话，却都在心里支持着这唯一敢冒犯灵神的同伴，也希望能歇上一阵。毕竟他们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苦日子了，也就是在神使找上门时，才有机会吃一顿饱饭，体力哪里能比得过鬼面人与江凌飞，早就已经疲倦不堪。</p>

江凌飞淡淡道：“走。”</p>

队伍越发沉默了，双腿像是灌了铅。</p>

而风却送来了远处的歌声与欢笑，与这死气沉沉的队伍形成鲜明对比。</p>

“咦？是有人在唱歌吗。”</p>

“是，是歌声。”</p>

“这一片是荒丘，谁会在夜里唱歌？”</p>

“好像有很多人。”</p>

牧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心里又是忐忑，又是害怕，又是新奇与好奇。</p>

江凌飞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过去看看。”</p>

……</p>

“门——”红彤彤的篝火旁，灵星儿端着一盘糕点，原打算让云倚风尝尝的，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及时想起自己是要扮神仙眷侣，不好露馅，便将“门主”两个字又咽了回去，但盯着他看了半天，也实在叫不出“相公”，实在太可怕了！于是最后脆生生道：“仙君，您尝尝！”</p>

云倚风笑道：“小姑娘长大了，知道害羞了。”</p>

“什么嘛。”灵星儿坐在他身边，将糕点送过来，小声道，“对了，我知道那位阿碧姐姐，到底哪里和门主像了。”</p>

云倚风道：“嗯？”</p>

灵星儿回答：“仙气像！”在不说话的时候、笑的时候、出神的时候……反正就是在某一个瞬间吧，两人都有一种与旁人不一样的飘飘忽忽，具体形容不好，这种文绉绉的事情，得让师兄来。</p>

但想起师兄，灵星儿的脸又垮了，愤愤道：“哼！”</p>

云倚风纳闷：“我有仙气是好事，你‘哼’什么。”</p>

“同门主没关系。”灵星儿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推，“给，吃吧！”</p>

云倚风清清嗓子，刚打算以门主的身份来教导一下这个忤逆小丫头，突然就听前方传来一声清脆鸟鸣。</p>

这是众人先前约定好的暗号，说明江凌飞已经带着牧民们，抵达了“仙国”附近。</p>

歌声顿时更加欢快起来。</p>

灵星儿坐在香草环绕的高台上，生平第一回扮仙女，紧张得很。云倚风侧卧枕在她膝头，风吹得雪衣飞起，真如画中的浪荡醉仙。</p>

而牧民们都已经被惊呆了，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在寒冷的漫漫长夜中走着走着，面前突然就变得灯火辉煌，美酒和烤肉的香气迎面扑来，饥饿的肠胃立刻就开始叫嚣。</p>

他们依稀能辨出这是什么地方，可先前不是只有草丘与野兽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出现了一座如此漂亮的村落呢。雪白的帐篷连绵搭建着，上面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宝石装饰，空地上燃烧着熊熊的火堆，看起来就暖和极了。柔软的垫子被随意丢在地上，旁边码放着酒坛与一盘一盘的烤肉，而正在享用这些美食的人们，都穿着华美体面的衣服，男的高大潇洒，女的美丽温柔，每一个人都在笑啊，唱啊，跳啊，被温暖火光照映着幸福的面庞。</p>

灵星儿小声嘀咕：“他们怎么都不抬头的。”</p>

“你看吧。”云倚风舒舒服服躺在她膝头，不紧不慢道，“我先前怎么说来着，就该有一把琴。”铮铮一拨弄，保管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p>

灵星儿心想，以后若有机会，她要好好同门主说一下这件事。</p>

在风雨门里弹也就算了，萧王府里也凑活吧，可外头是一定不能再丢这个人了！</p>

云倚风嘴角上挑，继续看着下头。</p>

江凌飞问：“你们是谁？”</p>

“我们是仙国的子民。”有人朗声回答，“见这里湖水清澈，风景优美，便想借来欢聚一晚，可是打扰到了诸位？实在抱歉，我们明日清晨就会回去了。”</p>

“仙国？”牧民们听到这两个字，便欣喜地问道，“是灵神的仙国吗？”又问江凌飞，“那荒草沙丘内，也是这样？”</p>

江凌飞冷漠回答：“不是。”</p>

鬼面人也在旁道：“大胆！这种酒色荒|淫的假仙国，如何能与灵神创立的真仙国相比，真正的仙国，到处都是高耸的黑色巨石，可以巍峨穿破苍穹！而你们，这些有罪的信徒，每天皆要穿凿石碑，搬运石柱，用最粗劣的食物果腹，穿着麻布的衣服，在太阳升起之前起床，在月亮升起之后休息。”</p>

牧民们面面相觑。</p>

“我们可不是假仙国。”先前那人继续笑道，“不过这也不重要，你们都累了吧，不如先坐下来一起喝杯酒，我们的烤肉实在太多，吃不完了。”</p>

江凌飞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仙国”的子民们就先涌了上来，亲热地拉过牧民的手，将他们带到了火堆旁，又送来最好的酒和肉，继续欢唱着。</p>

“你们，你们真是从天上来的？”牧民们有人问。</p>

“我们不是天上的人。”对方回答，“仙国就在人间。”这话是云倚风教的。</p>

牧民更好奇了，其余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就在人间？是这个人间吗，可我们怎么从来没有见过？”</p>

“今晚不就见到了吗？”那人笑道，“仙国无处不在，将来你们或许还会有机会见到。”</p>

火堆上的肉“滋滋”冒着油，寒冷与饥饿都在这个奇妙的夜晚，被一并驱逐了。牧民们又试探地问道：“那我们能加入你们的仙国吗？”</p>

“不能。”那人摇头，“仙国不能加入，只能靠着自己来创造。”这也是云倚风教的。</p>

靠着自己创造一个仙国，听起来又遥远不可触，又像在心里点燃了一把蓬勃的火，“轰”一下，脑袋懵了，连血都热了。</p>

“要怎么创造？”</p>

那人指向高台。</p>

被冷风吹了大半天的风雨门门主，终于等来了万众瞩目的出场机会！</p>

牧民们齐齐抬起头，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在那装饰华美的高台上，正有一男一女。男子身着白色雪衣，斜卧侧躺，似是早已喝得酩酊醉，而女子红裙似火，头上插着金钗，腕上戴着玉镯，风吹得裙摆漫天飞舞。两人的面容都漂亮极了，不似凡人——或许根本就不是凡人。</p>

是真正的神仙吗？</p>

牧民们欣喜若狂，连酒肉都顾不上再吃了，一起涌到了高台下。</p>

江门三少颇为敬业，坐在火边吃着饭，还不忘尖起嗓子鬼里鬼气喊一声：“你们都给本使回来！”</p>

自然了，没人搭理，又或许根本就没人听到。</p>

云倚风半坐起来，疑惑而又茫然地问：“你们是谁？”</p>

“我们是这附近的牧民。”下头的人大声回答，“我们也想加入仙国。”</p>

“回去吧。”云倚风又懒洋洋地躺回美人膝，将手中的酒坛随意一抛，“仙国不能加入，也从不收外人。”</p>

“砰”一声，酒坛碎了，牧民们加入仙国的美梦也碎了。嗡嗡的嘈杂声退去，只剩下一片死寂，还有火堆燃烧的声音。</p>

“仙国为何不能加入？”片刻之后，又有人不甘心地问，“那你们怎么能进仙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