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章 欲问假真殊未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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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工头的呼喊，拥挤在工房里的女工迅速爬起来，打着哈欠，揉着蓬乱脏污的头发，胡乱地往身上套着衣服。</p>

君璧感觉自己就像处于蚁巢之中的一员，被密密麻麻的蚂蚁挤来挤去。逼仄的房间里飘散着各种的气味，潮气、汗臭、还有不知名的怪味。</p>

君璧一张麻木的脸，跟随那些女工拥挤地往外走，用冰凉的冷水拍了拍脸。这样的生活方式她已经度过一周了，基本算是适应了包身女工的这个身份。</p>

一开始因为有些生疏，君璧总会被工头毒打，索性本身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算长，工作也不熟练，她的表现与之前区别不大。</p>

工头是个肥胖的男人，会拿着藤条抽打他认为工作不够认真的女工，有时候还觉得不尽兴，接着用脚狠狠踹几下。</p>

君璧暂时只能默默忍受，因为她知道如今的身份反抗不会有好结果，哀求只会换来更加狠戾的惩罚。但是她承受的每一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阴郁冰冷的锋芒从她眼眸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她又变回了那个双目空洞浑浊的包身女工。</p>

她们的早餐是一碗稀薄的粥，如同小初当时喂她喝过的那碗，甚至比不上胶水浓稠。君璧的胃隐隐抽搐，她忍着饥饿，从人群里抢出来一碗，蹲在地上灌了下去。喝完后，还把碗也舔得干干净净。现在她面对的最首要的问题，就是如何活下去。</p>

匆忙吃过早饭后，她们就被赶进了工厂，开始每天超过十二个小时的工作。长期这样的生活，让包身女工得了各式各样的病，皮肤病、胃病、肺病，甚至还有一些妇科疾病。好在君璧本身来这里的时间尚短，除了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到两颊凹陷，倒还没有其他的病症。</p>

所谓的包身女工，大多是贫穷的乡下姑娘，她们被买断三年，买她们的人对她们的爹娘只说是轻松的工作，还能住洋房享福。于是十块大洋，就买来了一条人命。</p>

工厂里整日死气沉沉，机器没日没夜的轰鸣，吵得人脑袋发胀。女工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在这样的压迫下，她们几乎无法再称作“人”，而是只能终日劳作的“猪猡”，是连牲畜都不如的最底层的存在。</p>

一天，君璧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终于发生了变故。</p>

小初因为没有将纺好的纱及时装起来，被工头打得伤痕累累，她躺在地上半天没办法动弹。工头又踹了她几脚，逼她起来继续做工。</p>

这里是没有药，即使生了重病，也没有人会给女工请医生治疗。好在君璧之前的伤没有留下后遗症，之前有个女工发烧后还得继续做工，出了差错又被毒打，最后硬生生拖得不治身亡了。</p>

君璧等到晚上，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地回到房间休息，她才打好水，蹑手蹑脚去找小初。</p>

小初疼得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君璧用内衣撕扯下来的布料沾着清水，给她小心翼翼的清理身上开裂的伤口。她咬着嘴唇不敢叫出声来，下唇被咬得渗出血珠。</p>

收拾好后，小初埋到君璧的怀里，无声地落着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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