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 局中局(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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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老夫人没想到某一天还会有这样的场景。</p>

阎景山跟冼宁澜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坐着，互牵着手，面上的表情像是在挑衅，也像是在跟宿老夫人表态，不管如何，他们两夫妻都是共进退的。</p>

宿老夫人别开眼，看向边上站着的阎煜跟安沅。</p>

“煜哥儿，安儿，我一会儿要宣布你们爷爷的遗嘱，还有我的。”</p>

啊？遗嘱？</p>

安沅第一反应是宿老太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否则一会儿提这个做什么？</p>

看到她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担忧，宿老夫人微微摆手，“安儿，你别担心，我身体好得很，没事。”</p>

在心里舒了口气，安沅忍不住说道，“祖奶奶，还是要多注意别动气。”</p>

听到安沅的话，冼宁澜轻轻咳嗽了一下，“妈，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我跟景山听着。”</p>

宿老夫人瞥了眼冼宁澜，从软榻上的暗格里取出来一封信，信是封了口的。</p>

“这份遗嘱，是老头子临终前写的，他交代了说要等你们两个回来才能拆，所以我也一直没动。”</p>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小三十年。”</p>

宿老夫人把信的封口撕开，把里头折着的纸张摊开。</p>

这么久了，纸张都有些泛黄，再次看到那熟悉的笔迹，老太太手有点颤抖。</p>

视线粗粗地略过遗嘱里的内容，宿老夫人蓦地笑了，眼里含泪地笑了。</p>

“煜哥儿，我看着眼累，你来帮我念吧。”</p>

阎煜上前接过老太太手里的信纸。</p>

这一刻，阎景山似乎还是很想知道老爷子到底写了些什么，有点迫不及待地催了一句，“阎煜，你快念吧。”</p>

阎煜视线落在纸上，一字一句地朗声念道：“景山，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就证明你还是回来了。”</p>

“回来了就好。”</p>

“你跟宁澜会选择离开，我也无话可说，教人育子我跟你母亲问心无愧。”</p>

“只可惜，我们跟你还有宁澜始终是没有缘分，做不了一家人。”</p>

“阎煜，我唯一的孙子，感谢你们把他留了下来。这孩子，别人都说被我宠坏了，让他担上了阎罗王这么个不好听的名头。”</p>

“但是，我不后悔，反而觉得骄傲。阎煜，终有一天会超越我成为阎家最好的继承人，为此，我尽我所能培养了隐士来辅佐他。”</p>

“景山，今生我们无缘做父子，来世，但愿我们只是相见两不厌的陌路人。”</p>

阎景山握着冼宁澜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没了？”</p>

阎煜把信展开，“没了。”</p>

“这算什么遗嘱？”阎景山胸口一阵憋闷，“他临终还要隔应我一顿？”</p>

冼宁澜附和道，“太欺负人了！”</p>

“欺负人？”宿老太太看向愤愤不平的两人，“你们两个，也不小了，人到中年还这么天真么？”</p>

“怎么？这是想要听老头子在死之前跟你们忏悔说对不起？然后再留点财产给你们？”</p>

宿老夫人只差没翻个白眼了，“景山，要想硬气那就硬到底，你当初要娶冼宁澜，我们反对的原因你不清楚么？我们是不喜欢冼宁澜这个人还是其他的缘由，你不知道么？”</p>

“意气用事可以，但是背弃家族这种事，就算你是我们亲生儿子，那也是不能原谅的。”</p>

听到这里，冼宁澜按耐不住了。</p>

“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糊涂了？”</p>

不光冼宁澜不明白，阎煜跟安沅其实对之前的往事也都不知道。</p>

宿老夫人盯着阎景山的眼睛看，“当年，阎家祖训有云，娶妻娶贤，不忌小门小户，但切记背信弃义之人。”</p>

“你明知道我跟你父亲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宁远城，去山里支教，那都是因为他们冼家人坑了我们两个人的教师名额。”</p>

“偷天换日，冒名顶替，冼家人就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才有了现在教育世家的沽名。”</p>

宿老太太说到这里又露出了很不屑的笑容，“冼家人本事大，家族里。。。人才辈出，坑人的本事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p>

安沅突然想到之前那个生物老师冼玉梅，那人品。。。真是一言难尽。</p>

冼宁澜听得脸色泛白，强撑着反驳，“这些都是上一代的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家都跟主家隔了那么远，老太太你不能因为我姓冼，就把这些恩怨连带着恨到我头上！”</p>

“哦？不能吗？”宿老夫人反问道，“你一开始接近景山，利用的不就是你冼家人的身份么？”</p>

“你跟景山是在一个研究班的同学，知道他跟老爷子抬杠斗气，那两年，只要是老爷子不喜欢的，他就非要去做。你处心积虑地把景山读博的名额挤掉，让当年医大的博士导师提拔你取而代之，末了，你不但抢了景山的研究名额跟研究基金，还为了替你们冼家出气，硬是跟景山确立了恋爱关系。”</p>

宿老夫人每说一句，冼宁澜的脸就更白一分。</p>

“这些陈年往事，本来我是都打算带进棺材不跟任何人提起的。”</p>

“冼宁澜，你完美继承了冼家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优秀基因。”宿老夫人随即视线转到阎景山的身上，“可惜，我这自命不凡的儿子还洋洋得意以为娶到了一个旷世才女，温婉贤妻。”</p>

安沅不知道阎景山是不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之前还有这样的隐情，但是从两人渐渐松开的手大概能猜出来，阎景山应该是被蒙在鼓里直到这一刻。</p>

冼宁澜嗫嚅着，颇没有底气地想要反斥，“妈，这些没根据没人能证明的话，你现在怎么说都可以了。”</p>

没人能证明么？</p>

冼宁澜应该拿个镜子好好照一下自己的脸，心虚的表情说明了一切。</p>

再说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宿老夫人这种时候也完全没有必要扯谎来离间两个人的感情。</p>

阎景山想要不着痕迹地稍微离冼宁澜远一些，但是他侧身收腿的动作太明显，藏都藏不住。</p>

“景山，你妈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听我解释。”</p>

“当年那个博士生的名额我是顶替了另外一个人，不过不是你，你不信，我们可以去问老教授的。”</p>

阎景山直视着相处了那么多年妻子，“宁澜，名额可以顶替，那研究课题怎么说？当年那笔研究经费，老教授说本来是要给我的，后来又说因为我不能直升，所以就给了你。宁澜，你还记得为了顺利地拿到钱，你劝我把论文的著作权改成了你的名字吗？”</p>

安沅：“。。。。。。”</p>

这冼女士果然是深得自家真传！不光抢名额，连研究成果都抢！</p>

“宁澜，你说，这些年，你还瞒着我都做了些什么？”</p>

看阎景山的表情，这两夫妻即使灵魂伴侣又是合作伙伴的神话底下，估计是用千疮百孔的谎言堆砌起来的，完全经不起敲打。</p>

冼宁澜一下被问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最简单苍白的解释都没有。</p>

宿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那倍受打击的脸，心里闪过一丝痛意，不过也仅限于此。</p>

二十多年都过去了，阎景山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冼宁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冼宁澜的本性想藏肯定也是藏不住的。</p>

所以说，阎景山这是自愿“双目失明，双耳失聪”，为的就是自我催眠，证明自己当初离开阎家的决定是没错的，证明自己的选择也是对的。</p>

宿老夫人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蠢啊！</p>

幸好，阎煜的性子完全继承了阎老爷子的，不像他生父这么妄自菲大，刚愎自用。</p>

……</p>

一封跟遗产完全没有关系的遗嘱，阎老爷子给阎景山的临终遗言，让宿老夫人把前尘往事都给摊开了。</p>

阎景山客房都没回，直接就离开了，冼宁澜没敢跟上去。</p>

又或者是她还有话要说，故意没走。</p>

等阎景山的身影消失，冼宁澜才起身往宿老夫人这里走了两步。</p>

“老太太，你这么做有意思么？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拿出来说，景山知道了只会痛苦，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你觉得他会因为这些旧事跟我离婚吗？”</p>

“不可能！”冼宁澜忽地笑出来，“你们阎家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不起我们冼家，就算我爷叔他们合伙占了你们的教师资格，但是我们这些小辈后来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才有现在的荣誉的。”</p>

“冼家，现在不是教授就是博导，我们个个都是挑李满天下的老师。教育世家，这是我们自己挣来的家族名誉！”</p>

“阎家有什么？你们除了钱，还有什么？呵呵，不过是钱而已！”</p>

啪！</p>

宿老夫人跟安沅都傻了。</p>

冼宁澜也傻了，她是被打懵了。</p>

这还是阎煜第一次打女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