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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老大在平户?”洪升与施大喧同时一惊,几乎喊出声来:“他什么时候到平户的?”
“四天前,李国助第二次找秀才谈条件的时候。”何斌仔细的剥了一颗花生,放进嘴里慢慢的嚼。
施大喧无心去嘲笑他剥花生的手指是刚刚从鼻孔里掏出来的,几乎扑上去一样凑到何斌面前,紧张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和洪升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聂尘告诉我的,这几天,他就住在我提供给他的隐蔽之处。”何斌慢慢的说着,欣赏着两人的表情,特别是施大喧的表情:“没想到吧?”
“.……这怎么可能?”洪升喃喃的说着,惊讶得面容扭曲,想笑偏偏又张大了嘴,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来:“聂大哥回来不找我们,只去找你……”
“何蛮子,你在吹牛皮?”施大喧清醒过来,半信半疑:“洪升托人送信到夷州不过三十天前的事,跑海路一个来回根本不够,聂老大怎么会四天前就到平户了,分明框我!”
“聂尘的荷兰蕃船,三根桅,顺风的话从夷州过来最快只要十天,你们不知道?”何斌收起笑容,正色对两人说道:“时间上根本不是问题,聂尘从收到信的当天就从夷州出发了,一刻钟都没有耽误,他动作很快,你们应该了解他。”
“定远号的话……倒是有可能,这个月刮的南风……”施大喧看他说得认真,想了一想,慢慢的竟少了几分怀疑,但仍然抱有疑惑:“聂老大回来必然会找我,为什么反而找你?”
“你和洪升像两个灯塔一样显眼,平户谁不知道你俩是聂尘的人,每天屁股后头都有数不清的人跟着,他去找你们,不是暴露行踪了吗?”何斌嗤笑了一声,低声道:“他的船停在外海离岛,坐的小船上岸,半夜深更在平户港几十里地以外登陆,摸黑来找我,我看到他的时候,跟你们一样吃惊。”
他手指尖把玩着一颗花生,凝视着上面的纹路,目光复杂:“他随身就带着几个人,就那么闯进我的睡房,老实说,我都佩服他的胆量,若是被李国助的人知晓,一定会抓他进水牢。”
洪升听得面色发白,紧张的道:“幸好平户没有城墙,不然聂大哥可没那么容易进来。”
“哼,有城墙他也进得来!”施大喧鼻孔喷气。
“这话倒没有说错,凭他那胆子和头脑,没什么墙能挡得住。”何斌把花生在手指上颠来倒去:“他就不怕我把他拿住,送给李国助当贺礼。”
“你敢!”施大喧瞪圆了眼,如一只随时暴起的豹子:“我剐了你!”
何斌瞥他一眼,讥笑道:“所以说你这莽夫就知道喊打喊杀,人家聂尘单枪匹马进我的屋子,都不像你这么穷凶极恶。”
“聂大哥找你做什么?”洪升紧跟着问,双手捏在了一起。
“自然是商量怎么对付李国助了。”何斌叹口气,挠挠脸皮:“他倒是想得清楚,知道此刻的平户一团乱麻,他若是公开回来,只会让局面更加复杂,这份定力,很不容易。”
“他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我们?”施大喧急道,他现在已经相信聂尘就在平户岛了。
“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毕竟事情还没准备好。”何斌悻悻的看了看施大喧和洪升,这两人像要吞了他一眼盯着看:“但是今天过来给你俩打气,却见你们一副惊慌的模样,只好给颗定心丸吃吃。”
“我问你话,你说这些干啥?”施大喧追问,还把屁股下的板凳朝何斌挪了挪。
“说这些,意思是说,还不是给你们交底的时候。时间还早,李旦没死,什么都不是定数,你们现在只要正常过日子就行了,该吃吃该喝喝,该做生意做生意,该……”何斌用手指着施大喧的鼻子:“…...喝酒打架就喝酒打架,别露出破绽,你们聂大哥自有分寸,事到临头时,自然会找你们做事。”
“.…..”施大喧和洪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
“聂大哥就这么说的?”洪升有点不相信:“什么准备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再说你们能做什么?”何斌道:“你们手下有多少人?施蛮子可能有一两百人,秀才大概能拼凑个百把人,加起来三百四百人,能顶多大用处?”
“相好的船老大,愿意跟聂老大的,还有很多,我……”施大喧不服气,鼓着眼珠道。
“你什么?你振臂一呼别人就跟着你拼命了?”何斌哼声打断道:“别傻了,除非你能以一敌百,把李国助生生压制住,不然这些墙头草保管立马倒戈。”
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平户,首要讲的还是实力,实力强,跟着你的人就多,你就越强,光靠义气是打不赢的。”
“那……”洪升伸手按住不服气的施大喧,犹豫着道:“聂老大什么时候需要我,请何大哥通知一声……”
“秀才,你倒有事要做。”何斌看着洪升,凝声道:“聂尘说,要是这两天……”
三人的头凑到一起,低低的密语。
门外几个倭人忍者蹲在暗处,守着仓库的安全,小院外,统一面馆的店面里,几个衣着各异的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面汤,这种面汤价格低廉,跟踪的人喝一碗坐在店里可以打发无聊。
他们不会知道,小二在端上面汤时,偷偷的下了药粉,几个时辰之后,他们会捂着屁股在大街上欲哭无泪。
……
大通商行后宅,李旦的睡房里。
好几个人正站在李旦的床前,看他的小妾喂了一碗浓浓的药,药味苦而涩,几乎难以下咽,不过对李旦来说无所谓了,他简直是被硬灌了这碗药下肚。
药碗一离开嘴边,他立马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无法停歇,好不容易在小妾抚弄后背之后停歇下来,又张口吐了几大口痰,痰呈泡沫状,带有粉红色的色彩。
吐完之后,李旦气若游丝,拉风箱一般喘气,靠着枕头呼吸,眼睛紧闭着,仿佛随时都会一口气续不上来,头一歪就要死去。
站着的人没人做声,都默默的看着。
这一幕近一个月每天都在上演,李旦的咳嗽一天比一天剧烈,吐出的痰一日红似一日,不用大夫明言,大家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等李旦的呼吸慢慢平稳,咳嗽也变成轻轻的喘息,他依然闭着眼,但吐出几句话来:“小婵出去吧,大家都坐。”
小妾红着眼睛福了一福,走了出去,站着的人却没人坐下。
“商行的事,处理得怎样了?”李旦问,没有睁眼,声音说得极小,不细听听不明白。
李国助站得最近,他立刻答道:“爹,几位叔伯都很上心,有他们帮忙,孩儿上手很快,原本很多生意我都知道,现在不过是确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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