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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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p>

余宸听不清耳畔的急求，脑海里回荡着当初见楚冉蘅的那一夜，那是那个飘零孤苦无依的余宸，遇见的第一个这样强势地保护住了他的人。在南岳，他被那些王公贵族喂丹药，全身散发青楼楚馆里那些小倌儿的异香，被南岳京城的人耻笑数度，而丹药却在他的饭食中无处不是。他被人谩骂，被人踩住了脊背大笑，那些日子暗无天日，他几乎熬不下来。</p>

母国似乎已经忘记有他这么一个皇子了，纵使是西青已然强盛，都没有一丝一毫想把他接回去的想法。依旧任由他在别国受尽欺凌。</p>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永远躲在最边角的地方。不见天日。</p>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孤独无比，又凄惨无比地活着，更遑论尊严。</p>

而那一夜，偶然遇见的那个白衣剑客，却在他孤苦无依的人生中落下烙印。</p>

没有人知道余宸多么希望有一个人来懂自己，来保护自己。他有多希望有一个朋友，一个能交心的朋友。那一夜他似乎看见了些曙光。</p>

那份突然在迷蒙大雾里找到光亮的感觉，在他从跳河醒来之后，再度出现。</p>

当宫长诀带着和煦的笑，轻声告诉他不要怕的时候，余宸破碎的心脏已经被粘连起来。有了重新坚毅的资格。</p>

有多久没有受到过旁人这般平等与亲切的照顾和相处？</p>

余宸记不清了，只知道，这长长的质子生涯之中，只有两个人在他记忆中荧荧发着光芒。</p>

可是今日，这两个人中，一个是他亲自下令纵火要烧死的，另外一个，是心并不属于他，宁愿锒铛入狱也绝对不愿意嫁给他的。</p>

而这两人，这给了余宸温暖的两人，恰恰好，心意相同。双手紧握。</p>

余宸如今才觉得，满大街都在唱的公侯女有多刺耳。</p>

以前觉得不关他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却是与她，和楚冉蘅密不可分的故事，余宸全然没有办法做到毫无波动。</p>

他该怎么做？他曾经渴望寻到那个白衣剑客，大胆地请他留下来饮酒对酌，像是朋友一样，哪怕只是短暂的相处也好。</p>

他曾经希望娶那个对他盈盈一笑的女子为妻，往后他为帝时，她必为后，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p>

而这两者，似乎在一夜之间破灭了。</p>

忽然不知道，他这般拼命想做出成绩来是为了什么。</p>

曾经为了让那两个人能安然处于他的庇护之下，让他也能笑着对两人道一声如今我也能庇护你们了。他冒险与大周廷尉联手，不惜任何代价勾结内宫，而后又出尔反尔，让西青铁骑踏入中原边关。</p>

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得到最好的，能大大方方地站在天光之下，笑着对两人说，你们看，我如今是这个样子。</p>

但已经再不可能。</p>

二者……只能选其一。</p>

西青的使臣见余宸若有所思，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不安。</p>

见余宸忽然放下杯子，西青使臣方将心放回肚子里。</p>

余宸倏然起身，行于大殿之中，正对着杨晟，双手一拱，道，</p>

“今日大周陛下登基大典，我等能见，实乃荣幸之至。”</p>

众人的目光都凝在余宸身上，余宸高声道，</p>

“只是西青与大周议和一事，也算是喜事，今日何不就双喜临门，将议和的事情谈妥，也好让臣下早日回去西青有个交代？”</p>

杨晟的眸光一紧，当着众人的面，却不能大发雷霆，杨晟道，</p>

“不知使臣想从何处议起？”</p>

余宸笑道，</p>

“两国邦交，自然是从互通有无，双方通婚开始。”</p>

通婚一出，没人不知道余宸言下之意。</p>

和亲的风波还未有过去，众人都隐隐有些知道，之前余宸是非瓮喻不娶的。</p>

但中间出了些变故，恐怕这和亲之人，要换。</p>

在场女眷都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生怕被点到。</p>

西青虽然也算是开化之国，尊儒家之道，但是没有人会愿意不远千万里去嫁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与国度，更遑论还要嫁给母国的敌对之国的皇子。往后母国若有何动静，自己必定也会因此吃苦。</p>

大殿之中静谧，杨晟盯着余宸，明明不想这么问，却不得不这么问，</p>

“那使臣可有自己的想法。”</p>

余宸笑道，</p>

“确有想法。”</p>

“听闻大周长公主殿下艳冠长安，才绝天下，所作诗词与颂长公主殿下坚毅贞烈的公侯女一戏都已经传到了西青。”</p>

宫长诀并不意外余宸会提她，她面上也并无表情，众人看着只觉得冰封三尺。</p>

杨晟沉默了。</p>

满大殿皆沉默。</p>

宫长诀走下座位，高声道，</p>

“恐怕如此就要让使臣您失望了，陛下虽贵为天子，却也是本宫的侄儿，当尊称本宫一声姑姑，这长辈之婚姻大事，晚辈怎好插手？”</p>

宫长诀看向余宸，眸中锋芒毕露，却也带着笑意，</p>

“五皇子殿下，您说是不是？”</p>

无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扰乱眼前之景，大殿中呼吸声清晰可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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