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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才叨念了半天，燕子一直没插话，他先是收起了那枚刻有“吴关”二字的印章，之后就开始在陈列成品印章的竹架上翻翻找找。</p>
终于找到一枚刻着荷花图案的玉质印章，燕子绷紧的嘴角向上挑了挑。</p>
“……那日我也不知为何，樱娘她……她从小宝屋内出来，衣衫不整……不该啊，小宝那孩子，虽是痴傻的，可……他绝干不出那种事来……</p>
我怕事情闹大，只好先将樱娘姐弟关在屋内，叫仆役看守起来。</p>
结果还是同一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我到了铺子里——我总是在这儿想事情，我想安安静静想一想对策。</p>
就在这时沈氏姐弟一起来了。</p>
沈家弟弟手脚不干净，本已被我赶出了门，我本想快快将他们打发了完事，谁知这姐弟俩竟说要告官，若仅是主欺奴，我也不怕的。</p>
可偏受了欺负的是已有婚约的婢子，这可是要吃罚的。</p>
况且我已听说樱娘那未婚的夫婿在京城做了官儿，若追究下来……恐怕我一家子的命都不够赔的。</p>
我鬼迷了心窍，才听信了沈家姐弟的主意。</p>
沈家姐姐说，只要把樱娘姐弟杀死，那丑事就无人知道了，而他们恰与樱娘姐弟年纪相仿，可假扮之，介时他们可在京城谋个好前程，而我也可保全小宝。</p>
都是他们的主意啊……”</p>
燕子已收起了刻有荷花图案的印章。他终于在张秀才的讲述中听到了一句重点，追问道：“人是谁杀的？”</p>
“这……”</p>
“哦，是你。”燕子了然。</p>
若是沈家姐弟下手的，张秀才绝不会替他们承担罪责，他犹豫了，便说明动手的正是他。</p>
“我是被他们诓骗的啊……”</p>
燕子可不管这些，他又问道：“尸首在哪儿？”</p>
“城南有个破庙，庙里有口破钟，人就埋在那钟底下。”张秀才颓然道。</p>
燕子冲着楼下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吧？此人已承认了杀人的罪责。”</p>
几名衙役一拥而入，县令最后进屋，冲燕子直拱手，“英雄”“豪侠”地称赞个不停。</p>
“交给你们了。”燕子道：“快快将判决文书和人犯送往大理寺，那位等着呢。”</p>
“一定一定。”</p>
县令亦赶往二楼抓人，卢倾月在其身后，没进屋，只是探头探脑地问道：“结束了？”</p>
“嗯。”</p>
“报官还是管用啊。”</p>
卢倾月如此强调，因为报官的主意是他想的。</p>
既然要将张秀才押往京师，不如动用官府的力量，他们还可少操点心。</p>
“刚才……还真挺危险啊……动刀子啦？”安固又道。</p>
“嗯。”</p>
“那……你接下来……”</p>
“我回去。”</p>
“哦哦。”卢倾月指了指出城的方向，“那……我带商队走了，今日一别……”</p>
燕子没等他将煽情的话说出口，摆了摆手。</p>
卢倾月抱拳拱手，道了一句“保重”，转身离开了。</p>
两人相处一路，虽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在卢倾月这个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的小商人看来，也算是共同沐浴了血雨腥风，此刻离别，他心中有些感伤。</p>
燕子没对他讲过什么道理，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p>
原来真正的朋友是这样的，可以不远千里去帮你查明一个真相，甚至可以不问缘由，也不需要感谢，卢倾月那些为了钱财反目成仇的本家兄弟，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p>
他突然十分羡慕吴关。</p>
不是“凭什么好事都落他头上，好人都让他碰见”的羡慕，而是“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想加入他们”的羡慕。</p>
避让铃叮叮当当地响着，长路漫漫，卢倾月的商队终于出了城父县。</p>
长安，大兴宫。</p>
李世民今日有点忙，因为除了国事，裴矩的家事也找到了他。</p>
他可没那个癖好干预臣子的家事，可裴矩与旁的臣子不同，他已八十岁了，往你跟前一赖，你一不能打他，二不能责骂他，重话都不敢说一句，万一老人家受不住委屈，一口气上不来死在大兴宫，这算谁的？</p>
君君臣臣，君在上，但偶尔皇帝也有拿臣子没办法的时候。</p>
“所以，您的意思就是不让裴宣机娶那民女，是吧？”李世民问道。</p>
“圣上开恩啊，臣实不敢违逆君命，故而趁您敕令未发，赶紧入宫求情……且我儿已与那女子断了往来，他们二人……”</p>
李世民只想快点结束与裴矩的纠缠，摆着手道：“我当什么大事，您既已说明情况，我自不能强人所难。赐婚之事原只是随口一说，您莫将其放在心上。”</p>
“哎呀，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p>
打发走裴矩，李世民踱步至唐军儿郎训练射箭之处，此刻闫寸正纠正一名唐兵的开弓姿势，见李世民来了，闫寸忙拱手道：“臣有罪。”</p>
“何罪之有？”李世民面无表情道。</p>
“臣听说裴尚书来了，便知臣犯了两条罪状，其一，臣试图借您之口，给樱娘谋桩婚事，其二，您敕令未发，臣便走漏消息，致使您陷入被动，被裴尚书为难。”</p>
“你倒很会总结。”李世民冷哼一声，“是不是我对你恩赏太多，使你得意忘形了？”</p>
“臣认罚。”</p>
在认怂这件事上，闫寸越来越像吴关了。</p>
“是该罚你，”李世民道：“朕要将你发落边疆。”</p>
不至于吧？</p>
闫寸心中困惑，但他什么都没说，只等着李世民的下文。</p>
“你去一趟灵州总管府，查一件事。”李世民道。</p>
“何事？”</p>
李世民拍了拍闫寸的肩膀道：“你应当知道，突厥送还了一些被虏的百姓，前日他们由官兵护着走到灵州地界，一队人马失踪不见了。”</p>
闫寸大惊，他时刻关注着阿姊的消息，自然知道阿姊就在这队人马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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