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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旱了两年的土地上，这年的冬天，竟然下雪了。</p>
这雪下得晚了一些，这片土地已经是赤地千里，颗粒无收。</p>
厚雪盖住了地面，却没盖住饿死在路边的尸骨。</p>
枯死的树上，落着大片的乌鸦，发出着哑哑的叫声。</p>
这里的住户，逃灾的逃灾，饿死的饿死。</p>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p>
一个青年正迎着风雪，从冻硬了的路上，蹒跚走着。</p>
北风吹得厉害，搅得雪花扑头盖脸，让他抬不起头，看不清前路的方向。</p>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低着头，前进着。</p>
雪花不时会飘到他的脸上，却不会完全化去，结出了霜一般的壳。</p>
“咚咚咚。。。”</p>
“胡老爷，救命啊。”</p>
那青年到了一家大门前，用手使劲的捶打着。</p>
不一会，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打开了房门。</p>
“你。。。你是。。。？”</p>
“我是邻村的二菜，求胡老爷发发慈悲，赏上几口救命的口粮吧。”</p>
“我家五口，已经饿死两口了，只剩下我爷和我老婆，求胡老爷了。”</p>
那个青年顾不上门前的雪水，跪在地上，边说边不停的磕头。</p>
“快。。。先进来，阿玲啊，给他盛上一碗热汤，暖暖身子。”</p>
胡老爷扶起了那个青年，把他引到了家中。</p>
“哎，老爷，你怎么又让人进来了。”</p>
“今天，这是第三个人了。”</p>
一个女人的声音，也不管那个青年是不是爱听，报怨着。</p>
话虽说得难听，可她还是手中捧着一碗热汤，寄给了那个青年。</p>
“能帮，就帮吧，都是乡里住着的。”</p>
胡老爷说道。</p>
“可咱家的余粮也不多了，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要吃呢。”</p>
胡夫人说道。</p>
“阿玲啊，人命关天，咱们省省，不会饿死。”</p>
“可他们不行，现在能给他们吃上一顿，就能多活几天。”</p>
胡老爷说道。</p>
好像是已经知道会有人来一样，胡老爷从房中拿出了半袋早已经包好的谷米，塞到了那个青年的手里。</p>
“回去吧，我家能帮的不多，快回去吧，省着吃点啊。”</p>
胡老爷说道。</p>
那个青年把那半袋谷米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转身就回去了。</p>
“你啊，总是这样，咱们家的情况不比往年了。”</p>
“这种好事，别再做了。”</p>
胡夫人说道。</p>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人家有难。”</p>
胡老爷说道。</p>
“咱家这点粮食，别再往外送了，不然，明年要是再旱，我们也得饿死。”</p>
胡夫人说道。</p>
“可是。。。”</p>
胡老爷还没说完，话头就被胡夫人打断了。</p>
“老爷，咱们家要不是前两年把收成都存了起来，怕是也活不到现在。”</p>
“他们呢，那时，他们还笑我们是属老鼠的，不知道把粮食去换成银钱。”</p>
“他们当时换成了银钱，有酒有肉，置办衣物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p>
“出了事，才想着让我们去帮。”</p>
“这不是欺负我们么。”</p>
胡夫人说道。</p>
“这怎么能是欺负呢，谁都没有长前后眼，老天爷不下雨，谁能想到。”</p>
“咱们能帮就帮，实在帮不了，我就带上你，一起出去逃荒去。”</p>
胡老爷说道。</p>
“老爷。。。”</p>
胡夫人说道。</p>
“这雪都下了，明年应该会是个丰年了。”</p>
“我们再挺挺，会好的。”</p>
胡老爷说道。</p>
=====</p>
“咚咚咚。。。”</p>
又是一阵敲门的声音响起。</p>
“我去开门，你准备一碗热汤吧。”</p>
胡老爷走出了房门，打开了大门。</p>
“胡老爷，上次给我家的口粮都吃完了，再给我半袋吧。”</p>
来的那人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人瘦得像个黄皮子。</p>
“史侄，才五天，你家四口人就吃完了半袋啊。”</p>
胡老爷不太相信。</p>
“是啊，所以我来取口粮来了。”</p>
“反正你都给我七八次了，也不差这一次。”</p>
“快点快点，我还等着回去睡觉呢。”</p>
那小伙子说话间，还不耐烦。</p>
“没有了，我家也没有了。”</p>
胡老爷说得是实话，他家的口粮只够他家撑到来年的春天。</p>
“我不信，刚才我还看到有人从你家拿了一袋子粮食出来。”</p>
“咱们是几十年的邻居了，难道还比不上那个邻村的。”</p>
“快拿出来吧，等我家有了粮，又不是不还你。”</p>
那小伙说道。</p>
“真没有了，那半袋谷米是我省下来的，那人说得可怜，才给了他。”</p>
胡老爷说道。</p>
“可怜？谁不可怜，我家不能没有粮食吃。”</p>
“我爹说了，不白问你要，一袋谷米，换我家一亩地，怎么样？”</p>
那小伙说道。</p>
“真没有了，史侄，你去别处借吧，我家已经无粮了。”</p>
胡老爷说道。</p>
“两亩。。。”</p>
“我爹说了，两亩地换一袋谷米。”</p>
小伙说道。</p>
“没有，你回去吧，去别家想想办法。”</p>
胡老爷说完，关上了大门。</p>
“姓胡的，给你脸你不要脸，这受了灾，我才看清你是什么人。”</p>
“有粮食不给我，你这是要害人么？”</p>
“我要是没有要到粮食，我可怎么给我爹交待啊。。。”</p>
“啊。。。”</p>
那小伙骂着骂着，蹲在门口哭出了声。</p>
“这不是史家小子么，怎么在这里哭啊。”</p>
一个老人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p>
胡老爷本来就在门旁边没有走。</p>
一听到这老人的声音，连忙开了门。</p>
“是大舅啊，您老怎么来了。”</p>
胡老爷问候着这个老人。</p>
“我啊，家里缺粮，想。。。再借一些，好过了这个冬天。”</p>
那老人说道。</p>
“前天刚借您老的一袋粮食，怎么吃得这么快？”</p>
“您老家里只有两口人啊。”</p>
胡老爷说道。</p>
“实不相瞒，我家婆子把它又借给了邻居，想着你家的粮食多。“</p>
”这不，我来这，就是想再借一袋。”</p>
“我也不是太好意思的。”</p>
“可是没办法啊。“</p>
”就再给我个面子吧。”</p>
那老人说道。</p>
“这。。。大舅啊，家里真的没有粮了。”</p>
胡老爷说道。</p>
“啊。。。”</p>
“可是那天我在你家里，明明还看到有五袋谷米啊，怎么会没了呢？”</p>
“别瞒你大舅啊，有粮就是有粮，别藏着了。”</p>
“咱们可是至亲啊。”</p>
老人说道。</p>
“他家有粮，刚才有个邻村的，手里拿着一袋出去了。”</p>
“他就是不想给，想看着我们都饿死。”</p>
“对，我们都饿死，他就好吞了我们的地。”</p>
那小伙说道。</p>
“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难道你就忍心，让我们都饿死么？”</p>
那老人说道。</p>
“是啊，我们家。。。”</p>
小伙说道。</p>
“你住口，你们家都来这多少次了，这次，没你的份。”</p>
老人和那个小伙说道。</p>
“老东西，他怕你，我可不怕你，惹急了我，在路上，打死你。”</p>
小伙说道。</p>
“别吵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上数三代都沾着亲。”</p>
“这样吧，再给你们每人半袋口粮，以后，真没有了。”</p>
胡老爷松了口，答应给了一些粮食。</p>
一老一少也不再争吵，各自拿了粮食回去了。</p>
=====</p>
“老爷啊，没了这些口粮，咱们冬天怕是熬不过去了。”</p>
胡夫人说道。</p>
“不怕，实在不行，我去打些乌鸦回来，也能顶着饿。”</p>
胡老爷说道。</p>
“乌鸦，要是吃那种不祥之物，村里人会说我们犯忌的。”</p>
胡夫人说道。</p>
“事到如今，我只能想怎么活下去了。”</p>
“至少，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要活着。”</p>
胡老爷说道。</p>
“老爷，我知道你心善，可是心再善，也不能如此帮人啊。”</p>
“我娘说过，人和人相处，不能太过。“</p>
“好事做尽便是大恶，坏事做绝便是大善。”</p>
“你明白么？”</p>
胡夫人说道。</p>
“难道不让我做好事，让我去做坏事么？”</p>
胡老爷说道。</p>
“不.。。。好事都不能做，更何况是坏事。”</p>
“我们虽问心无愧，可防不住别人会怎么想。”</p>
“老爷啊，我自从跟了你，对你事事依从，从无半分逆言。”</p>
“今天说上几句，也是不得已。”</p>
“这人的欲望，在痛时可以忍，在痒时却是越挠越上瘾的。”</p>
“听我的话，别再心软待人了，他们现在只当你是粮袋子，对你没有半分恩情可念。。。”</p>
“还是。。。”</p>
胡夫人说道。</p>
“阿玲，你别说了，你说得话，我再想想。。。”</p>
“我先出去了，这时正是打乌鸦的好时候。”</p>
胡老爷拿起挂在墙上的猎弓，出门去了。</p>
“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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