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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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只兔子的名字竟然叫做“李青龙”。</p>

“你父母给你取名的时候，考虑过青龙的感受吗？”</p>

那兔灵倒坐在鱼船的船头木梁上，朝行走在水面上的七泽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扬道：“啧啧啧，人小智短。”</p>

七泽没有理他，那兔灵便怂了鼻子悻悻然，又继续摇头晃脑起来。</p>

“因我生辰八字主木克土，且出生时头朝东方，又是一众兄弟姐妹中的老大，便以四象之首青龙给我命名。怎样？是不是很出风头？”</p>

我见它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有些不好拒绝，便尴尬地别过头，背着良心“嗯”了一句。</p>

“你什么反应嘛！”</p>

它情绪激动地扑腾着后脚，差点从鱼船上掉下去。七泽眼疾手快将它接住，抛绣球一样扔进我的鱼船里。</p>

“球球，坐稳了。”我拎着它的后颈，又将它放回船头。</p>

“吓死我了……”兔灵心有余悸地瞅了眼水面，伸出短小的前爪拍拍胸脯自我安慰，接着又不满地开始嚷嚷“什么球球！你叫谁球球！我叫李青龙！天上飞的那种青龙！”</p>

“好好好，我龙哥天下第一。”</p>

“那还差不多……”</p>

船行不久，就入了幻道。</p>

湖水为道，群星为天，如上银河，如入虚空，万物茫茫然皆暗，唯有漫天星子倒影在湖水里，似天上地下皆是星辰。而众星宿做引，便可漫步幻道中实则日行万里。</p>

其实在灵渚门里，走幻道要比御剑飞行来得快得多。</p>

我捂着左眼仰头，看着漫天的闪烁赞叹了半天。再将右眼捂上，眼前景象一瞬即无，唯有雾气茫茫的湖面一望无尽。</p>

“这幻道共一万八百四十条，皆由星象指引，若走错一步便会迷失在浓雾的江面上，永不得归途，灵渚门就是用这种方式避开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独立在凝霜湖之上。”</p>

七泽在水面上，负着手，如履平地，还不忘蹦跶蹦跶地给我讲解。</p>

“唔……”星辰美景，让人目不暇接，我都忘记了应答。</p>

“幻道北至玄皞天域，东及神木妖域，南为封渊崖，崖下便是赤泽水。”</p>

“这么多路，你都记住了？”我一顿，不可置信地望向七泽。本想着七泽会铿锵有力地“嗯”一声。</p>

却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环似的东西。只要七泽稍稍催动灵力，一个温润的轮廓便浮空出现在玉环上。</p>

是一个司南一样的东西。</p>

“阿姐，你太天真了。”</p>

炫耀完，七泽将玉环在手里一耍，收回袖中。</p>

“……”我一时语塞。</p>

不多时，出幻境，夜幕四合，已是苏州城内。</p>

佳人舞点金钗溜，红烛伊人，宝马香车，歌女幽幽的吟唱，飘过倒影了荫花楼阁的宛溪水，绕帘外芭蕉三匝，融进微寒的夜风里。</p>

苏州，果然完好无损，一如往常。不过来来往往的面孔，没有一张是我熟识的。</p>

鱼船进不了苏州小桥流水的河道，我们便在渔家码头换了艘悬着一串红灯笼的小舟，继续沿水道前行。</p>

自柳林河入石塘街，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p>

水上长街石塘街，一水道，水面店铺林立，倒影斑驳陆离，堪称江南繁华一景。</p>

此处距离我所在的隐仙居也不过两条街。</p>

四方灯从夜色中浮现，高高悬挂在石塘街上方，在夜色中向前延伸，似一条长线牵引街上的船驶到街的尽头。</p>

今日，这里出奇得热闹。</p>

“阿姐看，那是什么？”</p>

只听得一声“开道！”前头的各种船只弯弯曲曲排了一长队。队伍最前方骚动起来，悉悉索索听不清楚，随即隐隐约约听得有人喊，“玄皞门！是玄皞门的马车！”连片的喧哗声向后一路汹涌，瞬间将我们吞没。</p>

球球好奇想看一眼，直往长得比较高的七泽身上爬。</p>

差点一脚踩在七泽脸上。</p>

七泽没说什么，将它拎起来放在自己头顶。</p>

球球撑长了脖子，左右晃头寻找着人头堆里所剩不多的缝隙。</p>

“哇！看见了看见了！”</p>

幽远的车铃声随夜风传来，霎时间，一队富丽的车马踏风而至，驶过水道上的飞虹桥。</p>

打头的是一玉雕窗檐的紫檀木马车，四角垂下金线编织的流苏，车窗被一帘锦绣丝绸遮挡，看不到车内的人是什么模样。</p>

随后的是一褐色红酸枝雕马车，精雕细刻，巧夺天工，带着淡雅的沉香味，沾染了一路。</p>

不知风儿有情还是马车中的人有意，只是一刹那，跟在后面的马车帘子被撩了一下，又迅速垂落。</p>

我无意间看到七泽的侧脸被灯火照得明亮，原本目光本漫不经心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p>

一种意味深长，令人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事的眼神。</p>

有意思……</p>

看到他这么有趣的表情，我也眯了眼睛。</p>

待马车在夜色中消隐，七泽才回过目光。我咳咳两声，将他叫回神，提议道，“掉头吧。”</p>

“等等，”七泽一个飞身，落在不远处的一家店铺前，与店家攀谈了几句，飞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幂篱。</p>

“带上。”</p>

他将幂篱扣在我头上。幂篱垂下长长的浅青色薄纱，将我遮了个严实。</p>

“做什么？”我问。</p>

“夜风紧，给阿姐挡挡风。”七泽敷衍。</p>

我回首望了眼灯火通明的石塘街。彩灯阑珊，明灭随缘，只看一眼便会迷了眼。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百态众生，百面众人，多一个少一个，于世无济，于世无损，但与个人，则是一生。</p>

还未出柳林河，就瞧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疾如魅影，伴随着一声啼鸣破空而出，从头顶上飞驰而过，残影转瞬即逝，接着敛了双翅垂直下落，于水面猛然展开长翼，掀起疾风，横冲直撞向我们冲过来。</p>

我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姑娘，驾着一只苍鸾，气势汹汹席卷而来。</p>

“哇！”球球站在船头，吓得闭上了眼睛。</p>

七泽眉头一紧，单手绘出一个法阵，伴着纯净无暇的灵力从指尖倾泻而出，四周水面骤起数道水柱，同时卷向空中。</p>

那姑娘见状瞬间觉得不妙，手势变换，苍鸾瞬间化作一团云烟，同时飞出三个流星镖，只见一道残影足点飞镖，轻巧地落在小舟挂灯笼的杆子上。</p>

她一身黑白幽昌纹紧身灵修衣，辫子系得很高，手中短弯刀灵活挥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三个。</p>

好凌冽的姑娘。</p>

“本小姐找秦七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