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本似云烟易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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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喜却显然意犹未尽，仍旧滔滔不绝，“三路之中，虽说叛军主力在西路，但东路三吴绝不可小觑。一来离建康太近，二来那里是朝廷粮仓，若断了粮草供给，不战已败……”</p>

看见前头刘休仁忽地停了脚步，似是遇上了何人，吴喜才止了声。桐拂没来得及松口气，吴喜已低声道：“前面是皇后，也是王景文大人的幺妹。”</p>

桐拂一怔，方才那位王大人，居然是当今皇帝的大舅子。那么今夜若是皇帝有何闪失，这位皇后的下场……</p>

吴喜见她神情怔忪，也未追问，遥望着那前头华冠丽服的身影道：“你可知王大人与皇后，乃琅琊临沂人，东晋丞相王导之玄孙和玄孙女。</p>

琅琊王氏，华夏首望。永嘉南渡，举族迁金陵，侨置南琅琊郡……簪缨世家，少有其匹……”吴喜面上流露出神往之色。</p>

煌煌一族，只可惜，自唐之后，琅琊王氏已趋凋敝，四大望族独存兰陵萧氏……桐拂思及此处，不觉一叹，听在吴喜耳中却是一愣。</p>

“姑娘何以叹息？”</p>

桐拂忙掩饰道：“不过是想到些旧事……”</p>

前头刘休仁与皇后一番话说罢，皇后离开，一行人继续往园中深处去。不久见前头侍卫林立，宫人屏息，曲桥畔小亭内，二人似是正对弈。</p>

“陛下又在下棋。”吴喜语调中颇为无奈。</p>

桐拂未及细问，已听亭中一人高声道：“十二弟速来，这王抗，说是入神一品，也不过如此……”</p>

吴喜掩着笑意，压低声音，“陛下爱棋成痴，设围棋州邑，一品至九品，分九级，入神，坐照，具体，通幽，小巧，用智，斗力，若愚，守拙……甚至以此授官职。”</p>

桐拂听不明白这玄乎其乎棋艺九品，一双眼直盯着皇帝身后背负之物，一只葫芦。</p>

“那葫芦……”</p>

吴喜陡然色变，声音压得更低，“我若告诉姑娘，姑娘万万不可四处妄语……那里装的，是毒酒。”</p>

桐拂只觉头皮发麻，毒酒？整日里背着一葫芦毒酒做什么？随时随地赐死手下？</p>

身旁吴喜头一回扼腕叹息，“如今局势纷纷，陛下忧心，时时将那葫芦背在身后，一旦有不测，便饮之而殉国……”</p>

池面有风倏然过，一旁花树落英簌簌，桐拂只觉手脚冰凉，竟不知如何答他。眼睁睁瞧着刘休仁已大步走入亭中，原先坐着的王抗忙起身退出亭外。</p>

这刘休仁难道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这胆子也实在太大……这位宋明帝最后如何，她死活也想不起，只知道眼下若刘休仁得手，自己紧跟着就会被斩当场……</p>

远远瞧着那亭中捉棋厮杀，桐拂捏着一把汗，胆战心惊。</p>

直到皇帝忽地大笑起身，率先离去，而刘休仁恭谨随在身后同去，桐拂才大大松了一口气。</p>

“这一盘险象万千，最后陛下也算是峰回路转……”吴喜转向桐拂，“想来姑娘必是棋艺上佳，竟看得如此入神紧张……”</p>

桐拂未及答话，眼风里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p>

那女子华裳宝钗，身姿窈窕绰约，领着一队宫人手捧酒壶、膳食，恰从刘休仁身边走过。</p>

这短短一瞬，她与刘休仁相视而笑，眼波流转中尽是深意……</p>

桐拂脚下趔趄，险些撞上身前的吴喜，那女子，是湶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