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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文渊阁出来，金幼孜一路神思不定。</p>
这夏元吉，平素与他并无深交，他又如何知道小拂？又怎知她善水？</p>
治水之才？她如今这般境地，莫说治水，所到之处不被她搅个天翻地覆已是幸矣……</p>
雪后巷道，除了墙头一片皓色茫茫，街面已扫得干净。邻街的商铺，腾腾烟气里，热茶滚汤、新出灶笼的糕团米粥、红泥小炉上烫着酒……将那迫人的寒意驱淡了几分。</p>
买了几个梅花糕，油纸包了揣入怀中，他紧走几步入了官舍的巷子，方推开院门就瞧见扫院的仆役迎上前。</p>
“哟，金大人来了，小拂姑娘方才还提到你……”</p>
金幼孜喜道：“她寻我？”</p>
那人笑呵呵道：“问了几回了。”</p>
金幼孜兴冲冲就往后头走，差点和思暖撞了个满怀。</p>
“金大人可算来了。”思暖亦满是笑意，“她早起就在东厢房里，出来问了几回金大人来了没有……”</p>
金幼孜来不及再说什么，径直往那东厢房去，伸手挑了帘子，一脚就踏了进去。</p>
尚未看清里头情形，只觉脚下一滑，身子一仰，人就坐在了地上。待痛楚慢慢浮现，他才看清地上一层水渍，已结了薄冰。</p>
她蹲在不远处，正扭头看着自己，满脸惊讶，“来就来了，坐地上做什么？不冷么？”</p>
金幼孜哭笑不得，“这一地的冰，也不怕自己摔着……”</p>
她这才反应过来，很是歉疚地走到近前欲扶他起来，“就拎了一桶水，怎的泼出来这许多……”</p>
将他扶起身，她兴奋道：“柚子，我给修好了！”</p>
金幼孜听这一声柚子，再见她满面喜色，方才一肚子怨气立刻消散，佯恼道：“脚刚好又折腾了什么？”</p>
“你自己去瞧。”她喜滋滋指着屋子一角。</p>
这一回，他小心翼翼，扶着椅子案几挪过去，就见角落里立着的欹器。</p>
铜质，云牙大口外敞，圆腹尖底筒形，周边饰雷纹，两耳位腹中部，以铜链悬于横木之上。</p>
那上头一个水漏，水正一滴滴落入欹器中。欹器先是倾斜，水盛过半即中正，待水盛满了，整个欹器嗒一声翻转，将其中的水皆倒空了。</p>
她蹲在他身旁，掩不住的得色，“怎样？可是成了？”</p>
他却没搭理她，眼盯着那水滴一点点注入，半晌才幽幽道：“你摆弄这个，当真只是为了解闷？”</p>
她没吭声，抠着欹器横木上的云纹。</p>
“你想去找那个鱼鳞手臂的人。”他不依不饶。</p>
“也不全是。”她听起来闷闷的，“我究竟是个什么，我想闹明白。”</p>
她忽然抬眼，“金幼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p>
他将她一手握在掌心，“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对我来说并不要紧。你待在我每日能看见的地方，安安分分，别老将自己陷入险境，就成了……”</p>
他的掌心温暖，目光深邃，那中间百般意味，又透着几分无奈。她就觉着，他应是没说谎。但他这幅样子看久了，她总觉得心里跳得慌。</p>
面前的那欹器，卜得一声翻了个个儿，将那上头的滴漏震得就要落下来，二人下意识同时伸手去扶。</p>
只这么一瞬，桐拂觉着眼前一黑，忍不住道：“你蒙我眼睛做什么？”</p>
一旁却是金幼孜一声，“闭嘴！”</p>
不，不对，这语气，是明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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