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红楼贾元春（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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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接日头, 半夜雨不愁。</p>

颜盈醒来的时候，刚好过了三更。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p>

窗户没有关紧，微凉的夜风从缝隙里疯狂的窜进屋子里。</p>

喉咙一阵干涩，又麻又痒，令颜盈忍不住捂嘴咳嗽起来。</p>

外屋一下子亮了灯火，一位穿着浅蓝棉布罩衣，深酱色罗裙的丫鬟捧着正燃烧得欢快的羊油蜡烛，走进屋子里。</p>

“姑娘, 怎么又咳嗽起来？大夫不是说了，姑娘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吗？”</p>

颜盈放开捂住嘴巴的手，定定的打量丫鬟。半晌，颜盈出声道：“抱琴，现在什么时候了。”</p>

“此时三更刚过，现在丑时一刻，姑娘喉咙不舒服, 可要水润润喉咙吗？”抱琴回话, 见颜盈没有开口的意思，又道：“姑娘且放宽心, 姑娘自幼在老夫人的膝下长大, 老祖宗最是疼爱姑娘不过，又岂会害了姑娘。”</p>

颜盈默然, 刚刚清醒，她脑子里乱得很，只知道她这辈子姓贾名元春，荣国府二房王夫人所生嫡女，一生下来就被抱养在荣国公夫人史氏膝下。如今刚到花信之年, 恰逢宫里小选，府里人就齐齐动了心思，准备送她进宫搏那滔天的富贵。</p>

贾元春自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娇生惯养长大，哪里愿意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可府里面包括口口声声说疼她的老夫人都说宫里才是她该去的地方，半点选择都无，只是弱女子一个的贾元春又如何，只能够心死若灰等着小选的开始。</p>

不过到底伤心又伤神，贾元春紧接着大病一场，如今刚好，半点受不得风，偏偏……</p>

颜盈敛目，再次捂嘴低低咳嗽了好几声。</p>

抱琴赶紧去给颜盈倒了一碗温水。</p>

颜盈接过，抱琴这才道：“该让青芸那蹄子紧紧皮子，怎么就忘了给姑娘关好窗户。”</p>

抱琴念叨着将窗户关严实，又拿了一件披风给颜盈披上。</p>

等颜盈小口小口的将一碗温水喝了大半，才又犹犹豫豫的道：“姑娘，你心情可宽怀了少许？”</p>

颜盈抿嘴，将白瓷碗递给抱琴。“怎么，夫人打发你来我这儿打听消息了？”</p>

抱琴摇头又点头：“今儿白天，奴婢去厨房取点心回来的路上，倒是碰到了珠大爷。珠大爷细细的询问了姑娘的病情。奴婢得了夫人（王夫人）的嘱咐，不敢乱说，只说姑娘已经大好，耽误不了选秀。”</p>

颜盈嗤笑，毫不客气的道：“什么选秀，那是给宫里主子娘娘选奴婢的小选。”</p>

抱琴张嘴，到底没开口再劝颜盈，只道：“姑娘别倔了，老夫人做的决定，谁敢忤逆，就算夫人都……”</p>

颜盈沉默，抱琴又道：“夫人也是疼姑娘的，自从得知老夫人做出让姑娘小选进宫的主意，就时常躲着偷偷的哭。”</p>

王夫人会哭？</p>

想到《红楼梦》中记载面甜心苦的王夫人，颜盈心里就一阵阵发冷。</p>

或许王夫人是疼贾元春的，可她更疼贾珠以及还没来到这个人世的神瑛侍者——贾宝玉。她啊，一个迟早要成别家人的姐儿，最大的作用，怕就是嫁户好人家，嫁户能够帮衬娘家，帮衬娘家兄弟的好人家。</p>

真疼她，就不会在贾史氏做出让她堂堂国公爷嫡孙女小选入宫的决定后，全然默认不说，还私底下劝她要学会认命。</p>

认个屁的命啊。</p>

她颜·怼怼·盈需要认命吗？</p>

同意进宫，不过是由于场地宽阔，更适合她搞风搞雨罢了。</p>

“行了，我知道了。”颜盈淡淡的道：“左右我现在还要养身体，耽误不得老夫人、二夫人的安排。”</p>

抱琴张口欲言，到底把想说的话儿咽回了肚子里，只说那姑娘好生休息，等颜盈阖目静躺在床上，才慢悠悠的退出里屋。</p>

屋子里，颜盈阖目假寐，等外屋的动静也没了，才骤然睁开眼睛。</p>

贾元春的记忆她都有，可那些记忆仔细琢磨，都是一些和亲人的日常相处，真正有用的，其实并不多。</p>

颜盈便开始回忆《红楼梦》整本书的内容，然鹅，也没什么卵用。</p>

《红楼梦》当初看的时候，只是粗粗的翻阅一遍，主要描写的是林黛玉进贾府的故事。</p>

而她这位二房嫡女，确切出场的时候，是得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特么还没死呢，就有了谥号，得亏一个个自诩聪明人的贾府众人，没一个看出来，可真是……</p>

颜盈于黑暗中慢慢的起身，摸索着往嘴巴里塞了一颗丹药。</p>

上辈子拖抱金大腿抱得给力的福，什么延年益寿、养颜美容的丹药没少吃，没少丢在空间里落灰。而那世，也是所有世中最漫长的一世，漫长到沧海桑田，整个世界都为之异变，才走到了生命的尽头。</p>

如今回想起来，颜盈却觉得恍如隔世，没了共情，她就成了一世情缘一世了，不记得以前只记得当下的渣女。</p>

当渣女好啊，该付出的付出，该享受的享受，一旦离开又能即使抽身，不会困于感情的汪洋中，反正没共情嘛。</p>

将丹药吃下肚子，并下意识的运功调息，颜盈又躺回了床铺间。</p>

记忆和剧情对她目前的处境没什么卵用，颜盈只能反复思索未来该怎么走？</p>

进宫？像《红楼梦》中几乎一笔带过，快三十岁的时候才凤藻宫尚书加封了个贤德妃？</p>

她如今才十六，十多年的光阴耗在深宫大院中，还始终只是宫女的身份。而仔细反复琢磨推敲《红楼梦》一书有关贾府官海沉浮的剧情，不难得出贾府在王朝更替时站错了对儿，以至于……</p>

“忠顺王爷，先太子逼宫自刎而死，母族卑微的皇四子趁机上位，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这里面一定有联系。”</p>

可到底是什么联系呢，一瞬间颜盈脑中闪过千头万绪，各种猜测都有，而且大部分都是阴谋论，反正颜盈不觉得贾元春是个蠢的，真有办法就不会任由自己在宫里白白磋磨十几年的光阴。</p>

“麻烦，怎么开局就成了贾元春呢。哪怕成了薛宝钗……”</p>

几乎微不可闻的呢喃随风飘散，颜盈随后清空思绪，很快进入了梦乡。后半夜无梦，哪怕屋子外大雨依然淅沥沥下个不停，也没再惊扰到颜盈，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p>

早上起来，贾史氏身边伺候的鸳鸯便来说贾史氏免了请安，让大姑娘好好调养身体，免得往后落下病根就不好。</p>

前面话还好，可是后面……就当颜盈较真吧，反正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p>

颜盈抿嘴浅浅笑了笑，没说话，只抱琴一人说些好话恭维鸳鸯。</p>

只奉承得鸳鸯眉开眼笑，越发找不到北了。忘了自己丫鬟的身份，转而来说教颜盈。“大姑娘请好好休息，这身体啊，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大姑娘不为老夫人想想，也该为自己想想。没个好身体，想什么都是空的。”</p>

话是好话，可这调调儿，颜盈却不喜欢。</p>

当即面色一冷，毫不客气道：“你是谁？叫一声副小姐，真把自己当成府里的姐儿了？本姑娘堂堂荣国公府的嫡姑娘，还轮不到你来教训。”</p>

鸳鸯当即脸色一变，心头生气觉得颜盈不依好之余，又有点儿害怕。恍恍惚惚的，鸳鸯觉得今日的元大姑娘和往日格外不同，那不怒而威的气势，鸳鸯都很少在贾史氏身上看到。</p>

“没规没矩，区区一介丫鬟，仗着老夫人的疼爱，倒在正儿八经的主子面前摆起谱儿来。”鸳鸯沉默间，颜盈又道。“别一副不敢反驳的模样儿，到老夫人面前去，本姑娘也是这个意思。老夫人也是心慈，纵得身边伺候的丫鬟，一个个比正儿八经的姐儿还娇气。”</p>

颜盈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话儿就像带着刀子似的，一刀一刀扎得人心疼死了。</p>

鸳鸯就是这样的，难受憋屈得慌。偏偏没理儿反驳。就像颜盈说的，不过贾史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带贾史氏的话劝诫她也就罢了，还摆谱儿来说教她。</p>

哪里来的脸面，觉得能充当她的长辈？</p>

性格本就乖张的颜盈，怎么可能给自以为好心意，可以做主子主的鸳鸯留面子。没再说些刻薄话，都是颜盈顾及着贾元春以往的形象是端庄贤淑，不好改人设太过。</p>

鸳鸯面色难看的离了小院，抱琴欲言又止，可颜盈一通爆发，让她根本就不敢再像以往一样，打着为了姑娘好的意思，说些劝诫人的话。</p>

幸好抱琴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青芸、琴韵两个丫鬟进了屋，浅声道：“姑娘，小厨房温了一些米粥，姑娘且用些，也好暖暖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