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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人给了他们高产种，免了小农的赋税杂役，给无产者活干，打退了鞑子，为他们修桥铺路，让他们的娃儿免费上学……</p>
三年时间而已，武进就成了人间天堂。</p>
而如今缔造这一切的人要走了，不少百姓忍不住哭了。有人冲过衙役，奔到左弗跟前，跪倒在左弗跟前，苦苦哀求，“大人，大人，你不要丢下我们啊！我们都愿意跟你去琼州！”</p>
“大人，不要丢下我们！”</p>
百姓们哭着哀求，“大人，您别走了！前些日子得知您要走，我们饭都吃不下了！家家户户出一块布，将布缝合在了一起，我们都在上面按了血手印，您将这块布交给天子老人家吧，求他让您留下！您不能走啊！不能走！”</p>
几个人拉着车过来，上面是一卷布，厚厚一卷，目测直径就超过了两米。</p>
几个壮汉吃力地将布搬下来，几个乡绅上前，将布一点点展开，一个个用血书写的名字，一个个血手印展现在左弗眼前。</p>
“大人，半月前得知您要走，我等悲痛万分。又听闻崔老大人也即将入京为官，我等不舍大人，便聚集了十万民众写下了这万民血书，希望能打动陛下，让您留下，在这常州当知府。”</p>
左弗怔怔地望着这卷布，眼前变得模糊。</p>
布条被一点点展开，这条布不是一成不变的白色。常州的经济是变好了，可布料对民众来说依然是珍贵的东西。这条布是东一家，西一家，大家尽量凑着偏白的布料缝合起来的。</p>
就这样看过去，甚至能看到细密的针脚。就这半月，征集签名者，缝制血书，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左弗的脑海里甚至冒出了许多妇女坐在路灯下，通宵缝制血书的场景来。</p>
在这布条上，有许多写得歪歪扭扭的字。识字班开了三年，许多年轻人都会尽量抽时间去识字班。他们的字写不好，可却满怀热忱，这份热忱深深打动着左弗，让她的双眼模糊，心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p>
她从来都不觉自己是一个多么良善的人，在她所处的那个世界里，所有的人都追着名利成就的光芒拼命往前冲，理想会被嘲笑，忍让被当懦弱，在那个人人膜拜成功，膜拜权利的世界里，所有纯真的美德都在被践踏，被遗忘，所有的人都在变得冷漠，变得越来越自我……</p>
在那样的世界里，她把自己的小算盘都是当成理所当然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不过是自私罢了，这是天性，不是吗？</p>
可当眼前这一个个带血的名字，带血的手印出现在她眼里时，她的心撕裂了。</p>
来此地为官，是一种妥协。</p>
她不是为了黎民，也不是为了苍生。她只是为了自己这一生的父亲，母亲，为了左家更好地经营下去。</p>
她没有什么理想，也没有什么抱负，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有着自己的小盘算，想过点衣食无忧的日子。</p>
来了这儿后，她看见了一些衣不蔽体的人，一些食不果腹的人，她想着自己有淘宝，只需花很少的代价就能让这些人忠于自己，能为自己创造更多的财富，顺便还能捞取政Z资本，让左家的根基扎得更深一点……</p>
她谋虑了很多，可偏偏当初那颗谋算的心里没有这些百姓。都说她有一颗赤子之心，可只有左弗自己知道，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p>
拥有着淘宝的她，如神一般，漂在高高的云端俯视众生，然后施舍一些怜悯，让自己愉快。</p>
是的，她是伪善的，百姓是淳朴的，但她这一点点伪善都让他们感激涕零，这让她感动的同时也生出了羞愧。</p>
她颤着唇，几度欲开口，可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只能任由热泪滚滚，滴落地下。</p>
所有的百姓都看着她，一把把万民伞被呈上来，百姓们还在哀求着，哭泣着。</p>
左弗深深弯腰，长揖到底，颤着唇道：“乡亲们，本官对不住你们……”</p>
“大人！大人啊！”</p>
人群又骚动了起来，一些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您，您可不能走啊！您走了，我们又要过苦日子啦！”</p>
“乡亲们，放心，邱县令不会让你们吃苦的。他亦跟本官承诺，所有政令不会变，只要你们好好干活，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p>
左弗吸了吸鼻子，擦去眼泪，道：“朝廷要开海了，那些红毛西夷十分喜欢我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我常州的织造厉害，茶叶好好，你们可要好好干活，到时我会派大船来买你们的货，让你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p>
失望在百姓们眼里升起。</p>
他们也知道朝廷的任命一旦下了，大人就走定了。只是他们不甘心，想以这种方式试试，看看能不能让大人不要走。毕竟，大人走了，再换一个人来，能不能这样爱护他们就只有天知道了！</p>
左弗不忍再看百姓们失望的样子，令人将万民伞与血书搬上船后，她又再次弯腰行礼，然后道：“乡亲们，保重，我走了……”</p>
她几乎似逃一般跳上了船，然后看着船启动，看着沿着运河相送的百姓们，双眼再一次被模糊。</p>
这辈子值了吧？就算现在死了也值了……</p>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不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来。</p>
原来，被百姓爱戴的感觉竟是这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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