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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直是个有恒心的人,成化年间几起几落,他就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越挫越勇。</p>
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又蛰伏了这么多年,突然间有了这么好的计划,如何甘心再继续默默无闻下去,所以他才决定干一票大的。</p>
和王振一样,汪直也有着一个横刀立马的梦想。今年他已经五十五岁,再不放手一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p>
可惜的是,梁芳这个笨蛋竟然把事情搞砸了,没有按时在接应地点汇合。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汪直一咬牙冒险北上接应。</p>
没想到途中竟然发现了梁芳的尸体,这家伙竟然被一个小孩干掉了,这尼玛实在太扯了!</p>
汪直意识到自己有大麻烦了。素来做事果决的他,立马决定要抢在官军之前找到这条槽船,将船上的人全部干掉,杀人灭口。否则这件事一旦捅出去,自己这帮人将死无葬身之地。</p>
侥天之幸,他先官军一步找到这条船了,汪直站在海沧船高高的艉楼上,松了一口气。只要干掉这些人,他就是安全的。就能够继续蛰伏等待时机。</p>
汪直狞笑地看着那条可怜的漕船拼命的往团雾里跑,就像豺狼看着羔羊。漕船实在太慢了,不可能从自己的手掌心逃过。</p>
两条船的距离越来越近。朱厚炜非常着急,他没想到海沧船竟然这么快,竟然达到七八节的速度。半个时辰过去,两船相距已经不到二百米的距离了。</p>
此时风浪越来越大,雾气也散了不少,现在麻烦大了,他意识到刚刚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p>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此时,两声隆隆的炮声从后面传来,近在咫尺的海沧船上,两朵火焰忽的亮起,朱厚炜瞬间反应过来了。特么的,敌人的船上竟然还有火炮。</p>
“趴下!快趴下!”</p>
他大喝一声,顺手把靠得最近的马三炮扑倒在地。还好,对面火炮只能发射散弹,不是大铁球,对船体的损害不大,否则这条船会吃不了兜着走了。</p>
嗖嗖嗖!</p>
碎石和铁屑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继而充塞耳边的便是船板碎裂和船帆撕裂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惨嚎。</p>
朱厚炜回头一看,反应慢了半拍的王通肩膀上挂彩了,他赶紧跑过去察看。拉开衣服一看,王通左肩上被碎铁片划开了两寸多长的口子,伤口就像婴儿的嘴巴张开,咕咚咕咚的往外冒着血。</p>
见王通在瑟瑟发抖,朱厚炜安慰说:“别怕!先忍住,我马上替你止血包扎。”</p>
朱厚炜迅速从内衣上撕下一条布带,用这条布带充当棚带,他动作娴熟的替他包扎好,然后扶着王通进了艉楼。</p>
把马三炮安顿好,朱厚炜转头问掌舵的常宽:“常宽,这样下去不行,否则迟早会被他们追上的。得想个办法摆脱他们的追击。对了,漕船上有没有武器?”</p>
”王爷,漕船只有几根守夜用的长矛,连弓箭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敌船有两门大佛朗机炮,这种海况下,敌人虽然没办法跳帮杀过来,但贼人只要继续炮击,把我们的帆打坏,迟早会把我们全部干掉。这可如何是好?”</p>
这时,受伤的王通突然插嘴说道:“殿下,底仓里有两桶火药,有一百多斤。是小人夹带的私货,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p>
朱厚炜闻言大喜,立刻吩咐刚刚退进艉楼的两人:“真的,太好了!卢义,马三炮你们赶快去把火药桶搬上来。”</p>
“是,殿下。”</p>
两个人匆匆就下了甲板,很快就搬上来两桶火药。朱厚炜检查了一下,发现木桶密封的很好,火药的质量也不错,虽然没有颗粒化,但分量足够了。</p>
朱厚炜仔细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有了办法。这时,敌人的战船又放了二轮炮,碎石子和铁屑打的舱壁噼啪作响,帆面上也破开了两个口子。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反击,否则就是坐以待毙。</p>
朱厚炜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这是他自制的瑞士军刀,他用螺丝刀在两个火药桶顶上各挖了一个小洞,从腰带上拿出两颗子弹,拔出弹头,将空包弹塞进小孔里,紧紧的卡在木板中间。</p>
朱厚炜让马三炮从舱壁上撬下两根长长的铁钉,他鼓捣了一下,用这两根铁钉做了一两个简单的触发装置,这是解放军发明反步兵子弹地雷的原理,效果那是杠杠的,方便又好用。</p>
当年在南疆作战时,为了防止敌人特工的偷袭,战士们就发明了用子弹埋在地上反步兵的办法,这种子弹地雷,制作简单成本低,又非常的隐蔽。</p>
只要敌人踩上,脚板就会被弹头打个对穿,让敌人吃够了苦头。这玩意儿便于携带,你身上有多少子弹和铁钉,你就能制作多少子弹地雷,当年敌人特工特怕这种小小的反步兵手段。</p>
找来两根船上的长撑杆,把火药桶用绳子死死地绑在从杆的顶端,装好激发装置后,这就成了十八世纪的一种武器,叫做撑杆雷。十八世纪时,西洋战船一般是装在帆船撞角上,曾经风靡一时。</p>
朱厚炜把没有受伤的三人叫到身边,告诉他们这件武器的使用方法,这些人听说能够炸坏敌船,都显得非常的兴奋。</p>
朱厚炜继续说:“诸位,待会我们要冒很大风险,必须贴近敌船才能使用撑杆雷,最好炸到他们水线上面一点点,把他们炸沉。所以我们等下要找好隐蔽。</p>
我们的船小,甲板比敌人矮。敌人居高临下,所以甲板上会很危险。待会出击要快,而且动作要一致。我一旦下令,你们要用最短的时间,迅速这个铁钉撞在敌人的船体上。这是我们唯一摆脱敌人的机会,有没有信心?”</p>
常宽拍拍胸脯答道:“有!殿下,让俺来吧!俺要是死了,麻烦殿下照顾我的家人。”</p>
“让俺来吧,俺们跟他拼了!”其他三人也不甘示弱。</p>
“大家都别争了,一个人干不了这活,撑杆顶上的火药桶太重,最少得两人才举得起这撑杆,没受伤的人都得去。王通,你受了伤,你来掌舵,有没有问题?”</p>
“殿下,没问题。只是一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事?我撑得住。”王通咬着牙说道。</p>
朱厚炜点点头说道:“那好。你等会让船靠近对方右舷,注意控制距离。小心别撞上去了。否则我们会被撞沉的。攻击一旦得手,你立刻转舵,摆脱敌船。“</p>
王通点头答应:“放心吧!殿下,我会小心的。”</p>
”好了,其他人加上我分成两组,充任爆破手,常宽你力气大,我和你就分做一组,马三炮,你和卢义一组,听我的命令,同时发起攻击。听明白了吗?”</p>
常宽阻止道:“殿下,有我们三个人就行了,我一个人能行。您千金之躯,就别冒这个险了。”</p>
其他几人也来相劝。朱厚炜摆摆手,说道:“都别劝了!大家同舟共济,不干掉敌人,我们一个也走不脱。就这么决定了。”</p>
天气越来越恶劣,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倒是个好消息,可能因为防水措施不到位,很长的时间敌人的火炮打不响了。现在两条船已经靠得很近,相距不到三十米,随时都有撞在一起的可能。</p>
如果撞上,漕船会很吃亏,甚至有可能倾覆。所以攻击的时间只有一到两秒钟。风浪越来越大,甲板摇晃的厉害,几乎站不住人,所幸这些人都是好手。</p>
朱厚炜表现让其他三人啧啧称奇,这位王爷简直像老水手一样自如。殿下真是无所不能。汪直意识到可以利用船的吨位大把小船撞沉,因此命令转舵。</p>
这下子,两边想到一块儿去了,都想干掉对方。见到敌船的动作,朱厚炜连忙向王通喊道:“老王,敌人在向我们转舵,看样子打算撞沉我们。要注意保持距离,避免直接撞上。”</p>
“明白!殿下。”</p>
两船在迅速靠近,即使下着暴雨,双方船员都能看清对方的面容。汪直站在船舷上,冷冷的看着躲在船板后的朱厚炜,露出残忍的笑容,他感觉一切尽在掌握。</p>
朱厚炜瞟了对面一眼,然后全神贯注观察双方之间的距离,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间。</p>
风越来越大,两条船都摇晃的厉害。在惊涛骇浪中,两船越来越近,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四米……</p>
时机正合适,朱厚炜一声大喝:“出击!”</p>
几乎同时,两组人抬起撑杆,从隐蔽处冲出来,朝着敌船舯部戳上去,轰轰两声巨响,两桶火药几乎同时爆炸,巨大的气浪把四个人掀翻在甲板上。</p>
朱厚炜大声问道:“有没有人受伤?”</p>
“我没事。”</p>
其他三人迅速回答。朱厚炜松了一口气,这时爆炸的烟雾才刚刚上去。几个人这才看清,敌船的右舷靠近水线的位置破开两个大洞,海水正迅速地灌了进去,速度一下子降了下去。</p>
漕船借撑杆的反作用力,已经和对方拉开了距离。敌船上的船员在爆炸中滚作一团,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p>
汪直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他迅速爬起来。忽如其来的变故把他骇得目瞪口呆。这时候,对面船上传来哈哈大笑。</p>
只听对面船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汪直,你这狗贼。今天先让你尝尝本王的轰天雷。你这狗贼作恶多端。它日老子要亲自取你项上人头,以告慰当年你在辽东残害的无辜百姓。”</p>
汪直听到朱厚炜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吓得浑身一哆嗦,这时一名手下跑上来汇报:“汪公公,船舱破了两个大洞,现在怎么办?”</p>
汪直大怒,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骂道:“蠢材!赶快堵露,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一定要追上他,否则大家一起玩玩。”</p>
那人听了,脸色大变。他连滚带爬的跑进船舱,招呼人抢修船只。海沧船上乱作一团,木板、棉被都被拿来堵住破洞,一些人摇着几个汲桶往外排水。</p>
漕船趁着这个时机越跑越远,最后成了一个小点,望着暴雨中的那叶小舟,汪直恨得咬牙切齿,他发誓道:“朱厚炜,你这小崽子,我绝不放过你!”</p>
……</p>
风浪实在太大,漕船像一片树叶在海浪中起起伏伏,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巨大的海浪像山一样压过来,天气变得越发地恶劣。</p>
为了避免倾覆,风帆已经全部降下来了。刚刚逃过一劫的五个人心情越发的沉重。面对着越来越猛烈的****,谁也无能为力操控这条小船。现在大家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了!</p>
临近天黑的时候,情况变得更加的糟糕,甲板上根本无法站人。大海就像开了锅开水,面前是小山一样的浪涌,后面还是小山一样的浪涌,一个又一个的大浪直接扑上了甲板,把一切没有固定东西全都扫了下去。</p>
为了防止有人掉入大海,大家都用绳子把自己牢牢绑在艉楼里的柱子上。常宽死死的把住舵杆,调整着船头的方向,让船头正对着浪涌,他是大伙人最后的希望。万一浪涌拍在船的侧面,不用说这条小船瞬间就会倾覆。</p>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现在伸手不见五指,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大家只能够凭借偶尔的闪电,才能判断下一波浪涌的方向。</p>
就在这时,突然船底一阵咔嚓之声,常宽大吃一惊,他惊恐的叫道:“殿下,我们触礁了!要赶快弃船,否则我们会被沉船吸进海里去的。”</p>
不用他解释,朱厚炜已经意识到这点,他大喊一声:“弃船!礁石在右边,大家赶快找能够漂浮起来的东西,从左舷跳下去。祝大家好运!”</p>
说完,朱厚炜抱起一个木桶,毫不犹豫的就跳入大海,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中。这时候只能听天由命的,和狂暴的大海相比,人类是如此的渺小。已经没了退路,其他人也相继跳下了大海。</p>
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朱厚炜心里很清楚,只有尽快离开沉船,否则,就会被漩涡吸进大海深处,他拼命的划着水,朝船只相反的方向游去。</p>
过了一会儿,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朱厚炜回头看去,只见漕船的船头已经高高翘起,后半部已经浸入了大海,正在缓缓的下沉。其他四人都看不见影踪,想必大家都在拼命的求生。</p>
这时一股巨浪又迎面扑了过来。朱厚炜深吸一口气憋住,海浪把他拍进水中,耳边都是咕咚咕咚的水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声雨声和海浪的拍击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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