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业（前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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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辩真打开了佛堂大门，看那已经铸造好的金身佛像，看那跪拜在地的玄一，深吸了一口气，他合掌，双手微颤，像是等得太久了，闭目低语：“终于……完成了。”</p>

举目望去，那佛像，并不是特别大，可却极其精致。虽说只不过花了三年时间，却好像由匠人打造了数年一般，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就好像如来下凡，坐于莲花台。他身穿的妙衣轻盈无比，仿佛无风还在掀起涟漪。</p>

而那背后的祥云连绵，和大日冉冉，实在是光灼夺目，迷人眼。唯一有些奇异的是那双眼睛，不知该说是澄澈，还是嗜血，有种说不出的违和，可却被这阎浮檀紫摩金色感染，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佛光万千，净无瑕。</p>

“玄一，这是你的业。”辩真走到了跪拜的玄一身边，与他一同合掌跪拜，他仰头，抿唇，“你做得很好。”</p>

说完，辩真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像是喉中有痰，嗓子浑浊。</p>

玄一不答，只是看了一眼方丈，见他肌肉耷下，初露老态，心中不知是何滋味。</p>

十六载光阴，他以为不会变的生活，不会老的人，还是白云苍狗，一隙之间。可这接下来的年岁，青灯古佛终究不会变化无常。</p>

一个月后，这尊佛像被送到了长安沈府。沈平如亲手摸这佛像的眉眼，紧抿着唇，锐利如鹰的双目，紧盯着金佛不放。</p>

“父亲。”凛冬已过，天气渐热。沈青君换下了厚重的大氅，着一身轻便的青衣，她推开了沈家佛龛的门，朝着立于佛像旁边的男子说道。</p>

沈平如侧过脸，声音冷冽，“何事？”</p>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不想嫁给霍澜渊。”沈青君咬着下唇，眉目已蹙。她双手搅着衣角，声音轻轻的，可却无比坚定。</p>

“沈青君，这可由不得你。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中子女婚配之事，向来都由父母操办，何曾轮得到子女说一个‘不’字。”沈平如将双手背在身后，拒绝了那个他从小捧在手心的爱女，语气不容驳斥，“青君，我太宠你了，你才会这般无法无天。”</p>

“可我不喜欢霍澜渊，不是那样子的喜欢。”沈青君皱着脸，不知自己能说什么才可以劝得父亲回心转意。</p>

“我与你母亲，在成亲之前，也只见过两面。青君，你觉得我待你母亲如何？”男人转过身子，用浓墨如点漆的黑眸，盯着眼前的女孩儿。</p>

“父亲，你待母亲自是没话说。可我不一样，我和母亲不同，我……”沈青君嗫嚅着，说不出话。眼睑垂下，语调已染上了哭腔。</p>

“你与霍澜渊十岁相识，也可算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孩子的人品，我也是看在眼里。平素里温润如玉，可一旦到了关键之时，却有胆有谋，处事圆滑。</p>

若是走了与他父亲一样的‘道’，自是会在谋官之路上，平步青云，一帆风顺。这样的人才，做我的贤婿，最是适合不过。</p>

更何况，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会把你捧在手心。你若嫁给了他，这辈子锦衣玉食，无需担忧安家立业之命，只会成为天下女子艳羡的所在。青君，你还有何不满？”</p>

“我与澜渊相识于十岁，可我在七岁之时就已认识了玄一。父亲，他是我的执念，怪就只怪，这辈子我与他的相识早了一步。我……”沈青君还欲再说，却被男人的怒喝打断。</p>

“够了，”沈平如甩了甩袖子，背过身去，整个人都气得颤栗，“玄一他是个和尚。你喜欢上一个和尚就算了，还指望非他不嫁？若是传出去，任谁都会把你当个笑话。沈府的大家闺秀，被一个和尚迷了心智。青君，你这辈子，都是如不了此愿的，还是早点断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吧！”</p>

沈青君抓紧自己的袖口，指尖用力得发白，她鼻子通红，眼睛也有了湿意，可还是倔强得不屈，“玄一已经应下我了，他也是喜欢我的。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我不需要衣食无忧，我不需要衣香鬓影。我只要他，父亲，我要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