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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里，在坡上。”</p>
靖恭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北莽驻兵八千于拒北城外，另遣兵一万进攻百余里之外的雁泣关。帝命离归越暂守拒北城，帝亲率三百骑先行支援雁泣关，五千骑带辎重随后。</p>
当夜，于拒北城七十里外突遇狼群，狼数过百。</p>
坐骑已经因为狼群的腥臊味躁动不安了，容桓安抚着它，同时顺着未迟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高高的雪坡上不知何时立了一匹与雪原一色的大狼。</p>
它并不进攻，只是在附近小步溜达。明明隔了那么远，大夏将士的弓箭也射不到的距离，可是它仿佛也清楚他们这些人中谁是领头的一般，那对让人毛骨悚然的绿眼却始终死死盯着这边。而容桓居然也觉得自己看清了那双寒光渗人的眼睛。</p>
“是狼王。”未迟说，“擒贼先擒王。”</p>
“这畜生谨慎，在射程之外，又不肯冲上前来，加之隔着这么些狼群……”容桓看着外围与狼群血战的大夏将士，眉心皱起几道深深的沟壑来，其间为难之意不言而喻。</p>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p>
未迟这话说的平静如水，行动却迅疾如风，容桓惊而转头，却只见她单骑破众而出。</p>
未迟的马是匹好马，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她就冲出去了，只是没能一下冲到狼王跟前。</p>
一匹毛色灰白，马驹大小的野狼奔至她马前，纵身跃起便想咬向未迟的马脖子，而后更有三四匹野狼心有灵犀地聚过来，大约是想行分食之事。</p>
未迟一扯缰绳，战马通人性一样直立起来，两只铁蹄落下的时候，已经踩碎了奔跑中野狼的头骨。这时，群狼咆哮齐攻，未迟的腰上之剑终于出鞘，刀光闪过，一匹野狼颈间便在半空里飚射出一道血线。</p>
像犯了众怒。</p>
附近的群狼慢慢都围上来，未迟沉默着挥刀，神色依然平静如佛陀，冷光闪烁间，她的刀在狼群中没有一刀走空的。狼血泼溅，在她马前是一片野狼的残肢断骸。</p>
就在未迟的力战群狼的时候，一道隐约的白影夹在无数灰狼中逼近了她。</p>
容桓本来几乎是紧追着未迟冲出的保护圈，但大夏将士虽说是自顾不暇，但见君王涉险，仍是拼死相护的，可这便拖慢了容桓的速度。</p>
等容桓稍稍近前，便只见那匹狼王忽然从狼群中跃起，凌空闪过未迟的剑锋想倒扑下去，此时提醒已经晚了。那只狼王这一扑，所选时机巧妙到了极点——未迟正一剑将一匹狼拦腰劈开，刀势无法收回。</p>
情势危急。</p>
容桓来不及多想，一下抽出马上强弓，同时扣上三支羽箭，将这些年来的箭术一时用到了极致，羽箭去势迅急，便如风火雷电，就是狼王也不得不停下攻势，扭腰转身，暂避其锋芒。</p>
危情稍解，容桓还尚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猛的觉得左肩一痛，偏头一看，就见狼牙森森嵌到他的肩背里，野狼扭头用力，一副要生撕下容桓半边臂膀的架势。好在容桓毕竟是君王，一身铠甲软甲皆非凡品，如今虽然受伤了，但也不算不能忍受。他才偏头的同时便连狼带手一起抬起，右手以刀柄重击向狼眼，随即挥刀。</p>
野狼惨声哀嚎，松了牙关，终被容桓一刀斩为两断。</p>
而另一头，群狼退避，独留未迟与狼王对峙，双方都是眈眈相向，又得谨慎地环绕不前。</p>
忽然，未迟见眼前白影一闪，腥风扑面，狼王至。</p>
未迟冷冷地盯着自己面前那双狼眼，忽然无声一笑，长剑在自己面前挑起一片血污。然后她旋身一斩，剑弧犹如现在空中那轮孤月，一片血光中，战马踏着野狼的尸体夺路退避，而狼王则看了自己受伤的右前腿一眼，仰头对月发出一声高亢甚至尖锐的狼吼，随即再次从背后扑向未迟。</p>
他们原有数百支火把，照得周围一片通明，可如今因为狼群的攻击火把以落在雪地上被熄灭得七七八八了，周围暗下来，光靠雪地里的反光多少有些不够了。在夜视这一块，人，哪怕是未迟这样适应在夜里动手的杀手也总归不如畜生。</p>
来不及转圜，利爪已划碎未迟几片轻甲，但未迟能伤那狼王，自然也可以杀了那狼王，虽然是背后，未迟仍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剑，而后剑势右荡。</p>
她听到了狼的惨嚎，也听到了容桓喊的“小心！”，可是狼王已无法战斗，小心什么？她控马侧身想问些什么，忽然见一支羽箭破空而来。</p>
因为容桓和未迟都在前面，大夏将士是断断不敢放箭的，那么此时只能是——</p>
“敌袭——敌袭——”</p>
军中先有人嘶声喊道，然而下一瞬容桓便被野狼整个扯下马来。狼皮的灰色覆盖了他。</p>
密集的箭雨覆盖了狼群，也覆盖了大夏幸存的将士，狼群一边撕咬着大夏将士的血肉一边后退，第一波箭雨后，三百大夏将士只剩不到百人。</p>
他们想冲到容桓身边护驾，但隔着狼潮和箭雨他们一时，根本过不去，离得最近的只有未迟。</p>
他们只有相互依靠。</p>
未迟躲过了箭支，但容桓没有躲过撤离的狼群最后忽然攻击——容桓的马跪倒了，它的腿被撕裂咬断了。</p>
“就这样死了啊。”容桓忽然闪过这个念头。</p>
虽然，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容桓当即就翻身跪起，旋刀若圆，但终于寡不敌众，他的轻甲被撕开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在失血。</p>
箭雨如潮，狼群如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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