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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郡府。</p>

星天夜幕,虫语嘤嘤。</p>

简朴的郡府大院里,火盆照夜,风卷帘幕。</p>

正堂中,卫锦坐在案前,樊川站在他的身后,封刀则坐在下手。</p>

“卫总管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丰州那边可不消停,听说赵成夺了丰州后,举兵向着泰州去了。”封刀正色道,他得知两万扬州军覆没的时候,有些震惊,没想到那个成施用竟如此不堪一用,而沈无岸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强许多,看来,这回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起来。</p>

“老夫打算陈兵越郡山前,跟他们比比定力。等到我家公子带新军回来,再作打算。”卫锦无奈道,如今只剩自己三万兵力,那沈无岸有没有后手还尚未可知,还是用樊川的建议比较好,难不成他们真躲在山里一辈子不出来?</p>

“只是,赵成若是汇合了泰州李石,潭州钱鹄,到时候可就难办了。”封刀担心到,要是让那赵成真的成了气候,恐怕扬州就要陷入一场持久的内乱之中。</p>

“这家伙……他当真不害怕老夫拿他的母亲来祭旗吗?”卫锦一听,不禁头疼不已,竟然还有对自己母亲毫不在乎的儿子,遇到如此没有良心的家伙,得好好教训教训不可。</p>

“嗯……”封刀看了看卫锦一副愁苦的样子,本想告诉他点消息,但是想了想,不太好,毕竟自己要是告诉他神策传来的消息,那岂不是自己暴露了神策使在扬州的活动。</p>

“只是现在越人不能不防啊……不知封将军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出击赵成?”卫锦望着封刀,问道。</p>

“在下当然愿望,老总管放心吧。在应府帅没有回来之前,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封刀答到,心想帮忙可以,但是也不能一直帮下去啊,先不说赵成那边好不好打,就说若是应穹回来,自己再待在扬州,岂不是有些不合适。</p>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老夫谢谢封将军了!”卫锦自然听出了封刀的意思,人家已经够意思了,再说等新军回来,有公子在,也就用不着他们了。</p>

“那在下先告辞,明日便出兵泰州。”封刀起身,抱拳告辞。</p>

“将军慢走。”卫锦笑道,起身相送。</p>

……</p>

封刀飒踏流星的出了郡府,朝着北城神策军营去了。</p>

卫锦送走了封刀,感到疲倦不堪,转身,回到案前,案上,还有些许公文没有批阅,一旁的烛火闪烁……</p>

“老头,我觉得有点儿不对。”樊川开口道。</p>

“哦?哪里不对?”卫锦现在对这个小徒弟,可是有些寄予厚望了。</p>

“现在赵成毫不犹豫的起兵,加上当时他在丰州的表现,我感觉他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能保证他的母亲不会有危险。”樊川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到。</p>

卫锦顺着樊川的话想了一下,的确,当时赵成也表现的太热情了……难不成……</p>

“嘶,这家伙……莫不是……”卫锦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p>

“偷梁换柱!”樊川一语道破,一定是这样了,哪有母亲被拉去做人质,儿子还嬉皮笑脸的欢送的,看看人家李石,那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老老实实把母亲给交了出来。</p>

卫锦顿时心头一痛,当初太大意了,那赵成前前后后的跟着自己,说三道四,竟麻痹了自己,没有去想别的,完全顺着人家设计好的路子走了。</p>

“没办法,他此去泰州,一定是想强行把那李石给卷进来,让李石不得不跟着他起事。”樊川迅速想到了赵成的意图。</p>

“嗯……这三家要是凑到一起,拉起一支两万人的兵马不过举手之间,而且那泰州李家,家大业大,李石更是腰缠万贯,赵成一定是看中了这点。”卫锦细细思考着对手的心理。</p>

“现在,虽然只有他们三家,但是也许其他世族在观望,一旦赵成成了气候,其他世族一定会举兵响应,到时候扬州大乱无可挽回。”樊川说的字字惊心,卫锦是不由得一拳砸在案上,不堪重负。</p>

樊川吓了一跳。</p>

“老头你没事吧,嗨,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樊川凑到卫锦的脸跟前,神秘兮兮的说到。</p>

卫锦一愣,看着樊川朝他做鬼脸,瞬间被逗乐。</p>

“什么意思?”卫锦饶有兴趣的问道,他想看看这个鬼小子到底想的什么。</p>

“自古不破不立,这不就是个大破的好机会嘛?我猜应公子应该很高兴才对,这时候,洛阳府的新军在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不怕洛阳府趁乱出手,青州府嘛……一直没人清楚到底是个啥样,这么多年一直处于闭门造车的状态,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出不来,所以暂且不管它,这个时候没有外患,只有内忧,那还不好解决嘛……”樊川一本正经的分析了一番,越说越觉得自己是无比的正确。</p>

“小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卫锦心中大悦,自己这徒弟前途不可限量啊,竟然有这样的见识。</p>

“这还用想?我的老头,这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嘛……我爹平时教导我,要见微知著,从细节出发……”樊川轻轻一拍桌子,鄙夷道,这老头,怕是真的老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幸亏有我这么个狗头军师在,不然真不知道他要糊涂成什么样。</p>

“好好好,你接着说。”卫锦讪讪一笑。</p>

“老头你就是太着急,有时候着急不是个好事,慢下来反而才有用,你老是走在对手前面,人家在后面还不把你看的一清二楚?你就让赵成成个气候,怎么了?是吧,让他来,让他闹!让他放肆!”樊川手一背,走两步,衣袖一甩,表情严肃,你别说,还真像个军师的样子。</p>

“小子,你的意思是……”卫锦开始思索起来。</p>

“猪嘛,养肥了再杀,老头,你老是怕个什么?那猪养肥了他也是猪啊,变不成老虎的,你说你,当年跟着老大人单骑出关退常龙,你都有这胆子,你还怕一个赵成?”樊川看着卫锦苍老的身形说道,他其实早就感受到了,卫锦是真的老了,他自己也的确对自己承认老了,所以变得急躁,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许多事都想的复杂了,就拿他这回来说,他已经没有了精心策划十全准备的耐心和心劲,只想着快刀斩乱麻,以力破巧,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乱麻那么多巧?那是活生生的敌人,有脑袋,读过书,哪会儿乖乖让你砍呢?</p>

卫锦老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p>

樊川看着卫锦靠在椅子上,长吁短叹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一个人,一旦心老了,就会活的如履薄冰,不堪重负。</p>

良久,夜风徐徐,不温不冷,远天的明月清辉如昼,夜幕下的红叶河,静悄悄的流淌,怀揣着客舟的旅梦,氤氲着夕阳的悲凉。</p>

烛火明灭,樊川急忙用手护着,卫锦慢慢坐正身子。</p>

“你小子说的对,老夫太急了……只是……老夫想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多为公子做点事罢了。”卫锦幽幽道。</p>

“明白明白,那也得一步一步来,杀猪不还得先烫毛嘛……”樊川打趣道。</p>

“嘿……小子,你杀猪杀多了吧,你就不能换个别的说法?”卫锦闻言乐道,脸上的笑容出现,仿佛瞬间年轻几岁。</p>

“哈哈哈,老头,你可别把我当成那些世族公子,嘴上之乎者也仁义道德,背地里花前柳下纸醉金迷。我可是樊家的二公子,我们樊家……”樊川一说起来他们家的家世,就有些激动。</p>

“停!老夫知道,你父亲的事,老夫对不起你,可是过去的总得过去,韩楚飞还年轻,做事毛燥,错杀你父亲这样的清官,但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能想到,这,也是必然。”卫锦听樊川又提到了他们樊家,知道这小子是有意无意的在提,他也明白樊川的心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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