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第三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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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算咳嗽着，嘴里不停有血液渗出，他望着木安，眼里露出一丝戏谑。</p>

“你与其忙着威胁我，不如先去见见你的老朋友，他们都挺想你的。”</p>

木安手指乍然一僵，身侧的手掌下意识蜷缩起来，往里握了握，他眼神沉住半晌，松开江子算，平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p>

“你会懂的，不用太久。”</p>

说完被吴邪一平底锅敲昏：“我懂你个仙人板板，没完了还，你姐没教过你反派通常死于话多吗，傻逼玩意。”</p>

江子算瘫倒如尸，几人按计划去料理，于是各自忙碌起来，没人问起方才的种种，只有胖子欲言又止，最后被吴邪拉走。</p>

这就是跟聪明人共事的好处，他们明白分寸，什么可以问，什么需要避讳，心中自有定数，无需他多找借口。</p>

可是对于过往的一切，即使他人不提，他又真的做到熟视无睹吗。</p>

木安不知道，也没有答案。</p>

——</p>

雷城塔底。</p>

木安藏身于缝隙，周围铺着满满当当的青铜簧片，一路向下蔓延，宛如锈绿的河水，一眼看不到尽头。</p>

铜锈味漂浮在鼻尖，涩涩的拂过气管，木安略略屏息，没有雷声的时候，空气静谧至极，他能听见自己心脏稳定跳动的声音，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钝重的疼痛。</p>

在裂口架上枪械，又快速调整好瞄准器，虽然久不握枪，熟悉的感觉却没有半分生疏，木安上手极快，如同经年的老搭档再度合作一般，他就势压低身子，端稳枪身，通过透光的一道裂缝，轻而易举将底下的情况尽收眼底。</p>

太久没有见到汪灿，他与以前的区别不大，身量略高，手臂与腿部的肌肉好似强壮不少，五官仿佛被岁月着重雕刻过，眉宇间更添狠辣，脸廓凌冽如刀剑。</p>

阔别多年，木安惊诧于自己还记得他过去的模样，面容体格，清晰的一如六年以前。</p>

现在的汪灿已经能独当一面，不再是曾经出任务都会自觉忐忑的愣头青，木安冷眼旁观，只见他样样都稳妥周全，指挥下属、操控战局，指令下达的精准确切，甚至于对峙时还一度逼得吴邪他们节节败退。</p>

风霜在汪灿身上留下的印记，伤疤与苦痛，在如今看来，似乎变得不值一提。</p>

木安的情绪或许是微妙的，但是局势不容他伤感春秋，木乐乐贸然偷袭，被汪灿抓住脚踝扯回，他战斗一向干脆利落，出手必下杀招，果不其然，猛然劈向乐乐的长刀转瞬即至，乐乐遭受汪家人围攻，应对乏力。</p>

呼吸钝钝地凝住，枪管迅速划过大半攒动的人头，在刹那间准确无误对上汪灿的太阳穴，他好像对暗处的埋伏全无防备，只专注于眼前下，任由薄弱点暴露在外。</p>

目前的距离足够，木安有把握能一击毙命。</p>

刀锋不等人，思量两秒的功夫，眼看乐乐即将被砍刀重创，木安飞快压稳枪械，在瞄准线校准的瞬间，久远的记忆忽然冒出脑海，像是猝不及防袭来的风痕——</p>

“阿灿，没有我，你也会做得很好。”</p>

枪管竟然下意识一垂，等到木安回过神来时，他扣动扳机的位置已然偏离要害，子弹打中汪灿的肩膀，一时间血流成河，汪灿被伤势所阻，乐乐的危机得以暂解。</p>

木安望着自己的右手，动一动食指，关节明显是僵滞的，他眉心静的没有掀起分毫涟漪，能听到的唯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p>

他无声地低下头，目光闪烁不定，仿佛过往的走马灯都在一瞬掠过，他再看回去时，发现汪灿面露轻哂，扬着头颅，正对虚无的前方挑衅一笑，他知道，汪灿是在找他。</p>

后来，汪灿掐着乐乐的脖子转向他，高声叫着他的名字，要他现身。</p>

木安看着面目狰狞的汪灿，看着乐乐几近窒息的痛苦，紧绷许久的心弦终于断裂，有什么东西倏地一下落地。</p>

冷却的思想凝固在脑内，木安深呼吸一口气，表情在顷刻冷肃下来，他压低枪身，瞄准镜稳稳对准汪灿的头部，心无杂念，指头直接抵住扳机，镇定的血液似乎都快静止。</p>

汪灿像是能感知到一样，他眼睛虽是模糊的，漫无目的游离着，嘴角嘲讽的笑容却莫名扬起几分笃定。</p>

木安眉心一跳，开枪的手势竟然就这么微微一停，直至张起灵在千钧一发救下乐乐，汪灿被摔到墙边，吐出巨量的鲜血，木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p>

他看见汪灿抹掉嘴边的残血，伏在地上抬头，神情难掩失望。</p>

汪灿，他在故意激怒木安。</p>

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证明给木安看——你在地狱里待过，你一辈子都是恶魔。</p>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木安没有开枪。</p>

汪灿在朦胧的血色中望向上方，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得到，只是执着地仰头。</p>

胸腔的痛意在体内横冲直撞，如浪潮般汹涌而来，抬着头会让痛楚更加剧烈，可他全然不顾，执拗地不肯移开视线。</p>

积蓄三十年的雷声在余震中渐渐停止，汪灿看着吴邪他们远去，目光拉的极远。</p>

在他们背影即将消失在裂口的前一秒，汪灿突然低头笑出声来，血珠在他笑的时候一滴一滴落下，沿着下颚线，在地板上绽放出壮烈的色彩。</p>

六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他们从并肩而行走到擦肩而过。</p>

间隔着遥远的长河，无人知晓他们心里是否有不甘，是否有难过。</p>

时光没有给他们和解的机会。</p>

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再见上一面。</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