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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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接过吴三省递来的烟，就着未熄灭的火星点燃，白烟在他的手指打个转，转瞬就被微风带走，留下一道稀薄的轻雾。</p>

吴三省吐出的烟圈从脸颊飘过，将他的面容模糊成一团氤氲，两个人相对无言，各自沉默的抽着香烟。</p>

静坐片刻，还是吴三省开口道</p>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p>

吴邪摇头：“没有。”</p>

顿了顿，吴邪透过缭绕的白雾看向吴三省，他眼底流转着微弱的光泽，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缓缓道</p>

“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还少吗，问你也没有结果，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轻松点，我也轻松点，瞎话好听但不好编，咱们叔侄两个，总得留下些真东西。”</p>

云雾遮盖，吴邪察觉到吴三省应该是笑了，他抖抖手中的烟灰，没有说话。</p>

吴邪低头看着土壤里混杂的灰色烟土，正发呆出神，吴三省的声音在这时响起</p>

“大侄子，我得收回原来那句话，你跟以前犯轴的样子确实不同了。”</p>

吴邪一听被烟呛个半死：“三叔你这夸我还是骂我。”</p>

“当然是夸你，知道太多的人活不长，追寻真相的代价很重，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付得起，你的生活已经很好，有朋友有家人，没必要再去蹚里面的浑水。”</p>

“那你呢。”吴邪反问道。</p>

香烟恰好在此时燃尽，烟雾散去，吴邪得以看到吴三省深沉如潭的双眼。</p>

与张起灵的淡漠不一样，吴三省的眼里是一片死水，寂寥而又黯淡，荒芜的无法生出任何荣枯。</p>

他听见吴三省静静地说了一句</p>

“前面所做，后面所负。”</p>

这是吴老狗笔记中的一句话，他读到过。</p>

吴邪的心突然抽了一下，有如千钧般的沉重倏地压进心头，他觉着有些喘不过气，烟草入肺也无法缓解一二。</p>

气氛沉闷的出乎意料，吴邪灭掉烟头，挑些轻松的话题来说</p>

“龙鳞丹到手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p>

“我会在近期去一趟塔木陀，今晚就动身。”</p>

吴三省转动纸烟，升空的白气弯弯扭扭，划出一条怪异的弧线。</p>

“这么急，你一个人去？”</p>

“嗯，跟你们走一块太打眼，老焦那边你暂时不用担心，他想做的事还没到点，我消失后他短期内不会再来为难你们，经过这一次行当里也没人敢接他的活儿，你们会安稳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等你手头的事处理完，还是找个村子避一避风头，离外八行的人和事都远着点。”</p>

吴邪点点头，吴三省续上一根香烟，视线挪回前方，他望着山间的树影道</p>

“那小丫头看着不错，是个好姑娘，有她陪着你爸妈挺好，你也是时候收收心了，回去好好过你的小日子，我那些生意，你能洗就洗，洗不白就处理掉，少沾倒斗的边，都是现世报。”</p>

“行，我懂分寸，你……注意安全。”</p>

吴邪语气似有无声的叹息，吴三省一口将香烟吸到头，扔到脚底踩灭，伸手拍拍他的肩</p>

“感情到最后也就这么多，你浓情似火也就这么多，你寡情薄义也就这么多，所以你别怪三叔不疼你，也别怪你爸太疼你，最后就是这么多，走运的被我们捡起来，更多的，什么都不是了。”</p>

“那你在坚持什么，为什么不放弃？”</p>

吴三省眼神放空，许久他才道</p>

“人一生的缘分丝盏一般稀薄，放入酒杯中，酒都不见满溢，理得清就理，理不清，往后也就没有再多。”</p>

吴邪静默片晌，心下逐渐明白几分。</p>

吴三省口里说放下，心里其实从不放下，身后无事，何必放下？</p>

陈文锦，是他年少的绮梦，温柔缱绻，如昙花一现，美好却又短暂，但她留下的香气始终萦绕在他身旁，馥郁悠香。</p>

他追着她的脚步，循着她的气息，一人度过数十年的光阴，幻想着她陪在自己身旁，想多了他便也觉得，他们好像从未离散。</p>

在这些孤寂的岁月中，他做过许多无用的努力，甚至有时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支撑自己多年的信念到底是什么。</p>

是拯救，还是一场虚无。</p>

后来，就像他所想，一生何其短，值得追念的感情太少，仿佛掌心攥紧的沙，盛满多少，遗漏多少，最后算来算来，也只剩下一个文锦。</p>

既然生命总有一场奔赴，那么出发才是唯一答案，因为向前的执念是来路，亦是归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