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繁星照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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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怪物！别过来！别过来啊！”</p>

“拦住他！”</p>

太安城中，原本吵杂喧嚣的喊杀声、叫骂声、马鸣声、兵戈声终于止息，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整座太安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万籁俱寂。</p>

只余宇文肃凄厉的惨叫声飘荡在空中，在众军士的耳旁处回响。</p>

他们或死、或伤、或停滞不前，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色的身影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去。</p>

“拦住他！”</p>

张不胜头发散乱，浑身浴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自他右肩处齐肩而下，向外不停地渗着血，模样实是可怖，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但他仍是咬着牙关，左手拎着一把大刀，毅然地拦在了那黑影之前，眼中那股愤恨的怒火如同要把人吞噬一般。</p>

但这终归是有心无力。</p>

宇文肃已经退无可退了。他满脸惊恐，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那两瓣浑圆的屁股蛋有着不似外表的敏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向后挪着，直到后背触碰到一扇冰冷的铁门，这才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p>

而宇文肃同时也在后悔，自己为何会做了这么个愚蠢的决定，居然让部下将西城门关闭试图切断不动明王的退路，想不到这个举动居然绝的是自己的生路。若是还有重来的机会，他发誓绝不会再做出这等蠢事，也绝不会再带人蹚这趟浑水。</p>

但凡是没有如果，也没有早知，如今他唯一还能指望的，只剩下了眼前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草民张不胜。于是他语无伦次地喊叫着：“对！拦住他！学学你们的张大人，给我、给本廷尉将天心宗那逆贼拦下来！”</p>

只是无人理会宇文肃，因为理他的都已经死了。</p>

六千御廷司，几乎全军覆没！</p>

这次出动的，已经全是精锐了，虽战力比不得血旗军，但胜在数量，况且就算只有六千，也远非城中近十万素质良莠不齐的禁军可比。然而御廷司还是灭了，而灭的还不止御廷司，就连助战的其余四象禁军，也是伤亡惨重，就算是当世最强的太极，要杀那么多人，也绝不可能如此迅速，这不动明王根本无法以常人之理推断。</p>

张不胜大口地喘着气，他几乎要晕过去了，身体发冷，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就连钻心的痛感也开始变得麻痹。</p>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p>

张不胜曾与不动明王交手过一次，那次算不动明王偷袭，张不胜内心不服，也做不得数。而这次，便是正面交锋。</p>

张不胜自谓不是他的对手，但两人的差距也绝非如眼前这等惨象一般，显然相对于单打独斗，不动明王明显更擅长混战。</p>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光芒大盛的贪狼星，苦笑着吐出一口污血。</p>

是啊……这已经不是凡人的力量了。</p>

张不胜自是明白，这便是所谓的天，赐予世间凡人的力量，而且还是三凶之一的贪狼。</p>

那是一种被唤作领域的事物，在这领域之内，庸者尽皆丧失心智，被贪狼所吞噬，自相残杀。</p>

只因他们内心的某种情绪被唤起了，而这种情绪便叫做“恐惧”。</p>

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真实情感，在这种情感的强烈压抑支配之下，濒临崩溃。</p>

这一幕勾起了张不胜的回忆，那是不动明王初次闯入御廷司劫狱之时，便是使用了这么一种能力，张不胜亲眼看见有部分将士突然挥起屠刀朝着身边的同伴下手，但当时他并不明白这是为何。</p>

现在，他终于懂了。那些内心脆弱、境界低下的人，定是产生了某种幻觉，看到了他们心中最为害怕的事物，故而才会变得如此。</p>

贪狼，掌控着人心，看来传说并不欺人。</p>

张不胜自嘲般的笑了笑，低估了对手，高估了自己，这便是下场。江湖之中历来如此，不自量力，是用来献丑的。</p>

剩余的四象禁军远远地围观着，在血界之外，围起了一个大圈。同时还有人不停地向后退去，脚下尸骸如山，血流成河。</p>

而他们脸上的表情昭示着一件事，他们已无心再战，但又不敢真的就此退去。</p>

那不动明王，是怪物吗？他们这般想着，几乎连刀都拿不稳了。明明不动明王身中数十创，还能看见箭身插在他的黑袍外，也还能看见那黑袍之下见肉的伤口。就连他此刻向前走动之时，仍然有鲜血顺着黑袍滴落在地，可是……</p>

“你叫张不胜？”不动明王缓缓走至张不胜面前，突然问道。</p>

“是又怎样？”张不胜咬牙切齿，很像冲着不动明王劈头就是一刀，然而他全身上下已经使不出丝毫的气力了。</p>

“那我便不会杀你。”不动明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即笑了一声，然后他拍了拍张不胜的肩膀，用着带有遗憾的口吻道：“命是你的，何必为了这种人拼成如此？你好自为之吧。”</p>

扑通。</p>

张不胜受这一拍，终是再也撑不住了，就这么半跪倒在不动明王脚边，但对于不动明王那近似挑拨一般的话却是充耳不闻。</p>

“很痛吗？”不动明王斜眼看向他的伤口，似有些疑惑般地说道。</p>

而这一剑可是他砍的。</p>

张不胜以为不动明王在嘲笑他，马上不甘示弱地反击道：“你身上的伤也好不到哪里去，装什么装？只要你身后的禁军一拥而上，你立马便会在乱刀之家化为齑粉，你不也痛的要死？”</p>

嗖。</p>

一支冷箭突然射了过来，正中不动明王背后，想来是哪个胆肥的禁军忍不住出了手。</p>

“你错了。”不动明王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一箭没让他露出丝毫异状，甚至动不曾动一下，仿佛中箭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p>

随后他移开目光，也不管插在他背上的箭身，轻描淡写地向后瞥了一眼，便径直地向宇文肃走了过去。</p>

“痛是什么，我早已经忘记了。”</p>

禁军之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道血柱冲天而起。</p>

张不胜面色惊恐地回头望着他，这人……难不成？</p>

没有痛觉？</p>

难怪。</p>

“拦住他！”</p>

宇文肃望着一步步向他行来的不动明王，面容顿时变得扭曲，手足无措，随即撕心裂肺地惨叫道。</p>

不动明王见状，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宇文肃，你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堂堂宇文家的大公子，你看看自己那丑陋的模样，真是滑稽可笑，把你爹的脸面都丢尽了，若是穿了出去，怕不是让整个太安、乃至整个天下都在笑话你宇文氏。”</p>

“你们不是最重脸面的么？”</p>

宇文肃涕泗横流，直接就这么朝着不动明王跪了下来，乞命道：“大尊者！别杀我！求求你了，放我一条生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