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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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在生病的时候都会变得极其脆弱，所以周歆收了平时一身孤勇和争斗，这一刻安安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为自己忙前忙后，高大身影在床前半曲，袖子卷上去露出大半截手臂，他的好，他的柔，他的细致和体贴，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磨人的刀。</p>

以前多不珍惜，现在就有多难受。</p>

“哥……”床上人轻轻喊了一声，“我想说我后悔了怎么办？”</p>

正在拆药盒的周勀顿了顿，他岂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以至于病房里的气氛一度沉到冰底。</p>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回神，从药盒里拧了两颗药出来，把外面的胶囊拧开，又递了半杯水过去。</p>

“医生说这药要空腹吃，先吃完再吃饭！”</p>

他生生把周歆的问题绕了过去。</p>

周歆苦笑，心中涩到发寒，但还是乖乖伸手过去。</p>

周勀递药，胶囊已经拧开，周歆几乎是含着眼泪把胶囊里的碎粒倒进嘴里，含着温水痛苦咽进去，而对面很快又递了颗巧克力过来。</p>

多讽刺，二十多年感情，他知晓她身上所有的毛病和怪癖，比如不喜欢打针，不喜欢吃药，胶囊整颗根本吞不进去，所以每次吃的时候都必须拧开只吞里面的碎粒，吞完第一时间要吃巧克力，而唯有这时候周歆才愿意吃点甜食。</p>

“哥…”周歆咬着嘴里甜到发腻的巧克力，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往下掉。</p>

周勀垂眸把药盒收好。</p>

这一刻他能做的便是当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周歆似乎有其他打算。</p>

怎么办？她这一刻才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内心，根本没有放下，也不可能放下。这个男人这么好，这么完美，原本是属于她的，凭什么就要让她放弃。</p>

她笃定自己与他二十多年的感情，岂是那个女人短短两年能比。</p>

“哥，你上次说你只是喜欢她的乖而已，那我也能做到。我以后再也不和男人搞暧昧，再也不朝三暮四，我心里只会装着你，更何况你应该知道，以前那些我也只是逢场作戏，有时候是单纯为了气你，就想让你生气，让你动怒，让你注意并且在乎我，而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根本无人能够代替，所以…”周歆几乎是放下尊严向周勀表明心迹，带着满脸泪，满身伤，一脸苍白憔悴地坐在病床上。</p>

可是周勀表情无恙，只是把拆开的筷子递给她，“好了，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吃饭吧！”</p>

他就那么目光淡淡的地看着周歆，黑眸中毫无波澜。</p>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以！</p>

去年除夕她从香港回来，那晚他还抱过她，但是两人没谈拢，所以对她发怒动粗恨不得抽筋剥骨，可是才短短几个月而已，怎么能够做到完全无动于衷？</p>

“哥，你真的……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p>

周勀下颌绷紧，他突然想起昨晚常安趴在他怀里说的话，二十多年感情，刻骨铭心，真的不是一夜就能忘的，这不科学，也不现实，但若要从头开始，他这一刻可以很准确地给她答案。</p>

“要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但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p>

“什么意思？”</p>

“意思就是，以后仅仅只是兄妹而已。”</p>

“我不相信！”</p>

“为什么你不相信？”</p>

“因为明明一年前你还…”</p>

“那是最后一次机会！”</p>

“什么？”</p>

“去年除夕，那是我给我们之间最后一次机会，但是你最终还是选择要我等。”</p>

“可是当时我以为…”</p>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会一直无条件站在原地？你以为我可以一直往下等？”周勀冷笑，“可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这么久了，我已经给足了耐心，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人，我和常安…”</p>

“够了，你不必再往下说了！”</p>

他的答案已经给得够清晰，周歆还想给彼此留有一点余地，更何况女人总是愿意自欺欺人，她觉得只要不彻底说破，不撕开最后一层，至少还能留有一点自尊。</p>

她最终接了筷子，嘴里那颗甜到发苦的巧克力已经化干净，低头又搅了一下食盒里的粥。</p>

兄妹，嗬…兄妹！</p>

“好，你说兄妹，那今晚是不是要留下来陪床？”</p>

周勀微顿，抬头又看了眼输液瓶，瓶里是阿奇霉素，瓶子上贴了一张鲜红的禁止标记，告知阿奇霉素需要慢输，而硕大一瓶，最起码还得再输三个小时。</p>

“我会等你输完液再走。”</p>

……</p>

常安打车把常佳卉送回家。</p>

出租车到门口的时候常佳卉还问：“要不要进去看看爸？”</p>

常安摇头，“下次吧。”</p>

常佳卉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其实对这个姐姐还是很了解的。</p>

“行，那就改天，更何况你现在这一身酒气的被爸看见了又得生气。”</p>

常望德怎么能够接受自己有一个醉鬼女儿，更何况这个女儿还是别人眼中一向乖巧讨喜的常安。</p>

“嗯，进去吧，很晚了！”</p>

常安在车里跟常佳卉挥手，常佳卉往小区内走，刚走两步又回头，“姐，到家后给我发条微信！”</p>

……</p>

大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到了长河社区门口。</p>

常安付完钱下车，步行往别墅走。</p>

冬夜里的西北风呼啸，她虽微醺，但被风吹了一会儿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一路走回去心里还在猜测，他是不是到家了？可能已经洗好澡在家等她，这么想着脚步不自觉加快，很快到了门口，推开院门，院子里的感应灯亮起来，草坪经过前阵子的风雪冬霜打压，枯败之势更显严重，此时已经彻底黄成一片，而停车位上压根没有周勀的车。</p>

常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打开大门，偌大的屋子冷冷清清。</p>

没有人。</p>

她扔掉包和围巾努力沉了一口气，开灯，拿拖鞋，搁玄关上的手机突然“滴”了一声，她顾不上脱了鞋脚还踩在冰凉的地上，赶紧起身去拿手机。</p>

果然是周勀的微信。</p>

她打开，上面两行字——“公司临时有点事，可能回去得会比较晚，你先睡，不用等我。”</p>

听听，这真是一个好丈夫的楷模。</p>

常安一下将背靠在门页上，院子里的风呼呼往她脸上吹，头发都被吹乱了，脑子里涨得更疼。</p>

……</p>

洗完澡已经过十点。</p>

常安喝了半杯蜂蜜水上楼，昨晚周勀还与她同眠，所以枕头和被褥上全是他的味道。</p>

常安憎恨死自己敏感的嗅觉，而这似有若无的体味让她在黑暗中越来越清醒。</p>

都说借酒消愁，可谁知醉到五六分的时候脑子里会越发清醒，所以常安躺在满是周勀体味的床上回忆整晚的场景，合上的百叶窗，两人共同从公司离开的背影，还有刚才那条他显然撒谎的微信。</p>

真是……不如再去喝几杯，干脆喝到彻底醉掉，起码可以睡个好觉。</p>

于是常安起身下楼，从酒柜里又抽了一瓶酒，大半瓶下去，她侧躺在沙发上死死盯着落地窗外院子里的那盏灯，十一点，十二点，一点……常安觉得自己的耐心和“自欺欺人”的能力在一点点瓦解。</p>

长夜漫漫，烈酒度人。</p>

她终于忍不住想给周勀回条短信，问问他在哪儿，是不是在骗她，可是界面一打开，朋友圈第一条便是周歆的更新，贴了一张照片，暗扑扑的环境，分辨不出具体在哪里，但能确定肯定是极其私密的空间，而照片上没有出现任何脸，只拍了两只手，盖在上面白皙的那只明显是周歆的手，而下面那只暗棕色皮肤，指骨凸起，微微弯曲，虎口处有一颗微小的痣。</p>

常安最后一点坚持被粉碎得精光。</p>

她昨晚说的，给彼此一点时间，一点考虑，毕竟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原来真的一语成谶！可是常安觉得心里痛到窒息，没有经历之前觉得一切尚可以，自己也不相信才短短几天就能对一个男人产生感情，可是这一刻心如刀绞，她才不得不直视。</p>

原来有时候感情与时间也未必成正比！</p>

常安转过身去，把手机抱怀里，蜷缩着，哭到空阔的客厅里都能听到回音。</p>

……</p>

周勀一觉醒过来已经过了凌晨，发现周歆正躺床上睁着眼盯着他看。</p>

他晃了下头，“怎么没有叫醒我？”</p>

周歆爬起来：“看你睡得很熟，最近为了泸旸湖项目的事估计也累得够呛，所以就没忍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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