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雪夜焦尸，枕中黄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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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女孩的声音自暗格内想起，试探地喊了一声：“爹爹，你卜完了吗？阿肆好困啊。”</p>

说罢，钻出挂满黄符的暗格。</p>

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不稳便四脚着地趴在了地上。</p>

“哎呦。”</p>

她夸张地痛呼一声，摸到了一颗珠子，就是这东西摔了自己？</p>

小姑娘瘪着嘴十分委屈，等着爹爹如往常一般扶自己起来，温言安抚。</p>

却依旧毫无动静。</p>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好像看不到正在死死盯着自己的玉浅肆，眼神晃过她，落在屋子正中间的桌案上，却被眼前所见，骇得失了言语。</p>

玉浅肆也僵着脖子扭头望了过去。</p>

桌案后端坐着一人，应当便是小姑娘口中的爹爹。</p>

说“应当”，是因为他已经被烧得浑身焦黑，辨不清容貌。</p>

可是，莫说整间屋子，桌案周遭，就连桌子上平铺开的纸都毫无热焰卷过的痕迹。</p>

面前的尸体，就像是被长了眼睛的火焰吞噬过一般，丝毫未伤及其他。</p>

这难道就是族叔吓唬她时，提到的天神之罚？</p>

想到这里，小姑娘浑身汗毛倒竖，爬起来想要看清，身体却不受控地朝着门边退过去。</p>

而一旁的玉浅肆却快步上前，跪在了桌案前，细细查看起来。</p>

两人交身错过，身影有一瞬相叠。但那小姑娘丝毫没有察觉，脑海里只有震惊。</p>

爹爹死了被火烧死了.</p>

不对，不对！</p>

这一定不是爹爹。</p>

她退到门边，想要逃离这里，去找娘亲，去寻爹爹。</p>

可门丝毫未动。</p>

她想起来了，爹爹带她进来的时候，便从屋子里上了锁，唯一的一把钥匙便在他身上。</p>

可是她不敢靠近，不敢去拿。</p>

仿若只有如此，那具焦尸便与自己的爹无关一般。</p>

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和声，想是这禁楼上的灯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p>

灯影攒动，似是有许多人朝此处而来。</p>

玉浅肆也听到了外间的声音，她知晓，时间不多了。</p>

她细细扫过桌案，铜盆，尸身，可越想看清，眼前就越模糊，心中慌乱不已。</p>

门边的小姑娘也十分慌张，她突然想起突然迷迷糊糊睡着前爹爹的嘱咐：“阿肆，你好好待在这暗格里，在我卜算结束之前不不得离开。若是待会儿听到奇怪的声音，便按下这个八卦图，可直接从这里离开。这暗格里是这间屋子除了门之外，唯一的出路。记住，我带你来卜算运数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娘。”</p>

小姑娘咬着下唇，含着热泪朝着暗格退了回去。</p>

玉浅肆见她要走，徒劳地伸手去抓：“别走！”</p>

别走！再等等，再等等，再让我看看这里。</p>

但若之前一般，小姑娘直直穿过她伸出的手臂，爬回了暗格，按下八卦图，一条斜坡出现，将她送出了阁楼。</p>

直到滑落在枯井底部，小姑娘都不可置信方才看到了什么。</p>

呆呆地静坐着，保持着落下来的姿势。</p>

枯井里，飘落的雪花翻涌回旋。</p>

唯有手中紧握的一颗刻纹诡异的佛珠，嵌入她的掌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p>

而犹自待在密室中的玉浅肆，在女孩离去的骤然安静中，不知意识到了什么，终是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尸体，却若水中捞月一般，无论如何也碰不到。</p>

一切于指尖化作飞灰，玉浅肆从梦中惊醒。</p>

窗外惊雷震天，大雨滂沱。</p>

今年的春雨，来得比往年都更早些。</p>

*</p>

夜雨扰梦后无声而去，只留下新发的绿意，与满城的春色清气。</p>

不到卯时，玉浅肆已到了玉里馆门口。</p>

今日恰逢休沐，不知怎的，她就踱到了这里。</p>

昨夜的一切，就像是深秋的枝头残叶一般。</p>

她说不清自己还记得多少，但也并非一无所获。</p>

铜盆中的半张纸灰，桌案上紫纸金字的八字批命，还有上面一滴鲜红的血液。</p>

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这些年来，跟着母亲四处奔波，后又跟着少主四处奔波，那些记忆深处的片段，就像是信风一般。想抓时，抓不住，不想时，却突然搅扰内心。</p>

她想起来了，上次梦见这个场景是那个醉倒街边的老乞儿破碗里的酒。</p>

伯懿的酒，果真不错，或许，下次多喝一些，她便能想起更多。</p>

但.也到此为止了。</p>

她想起昨日自己已松了口，不愿再追查他的底细，希望他好自为之。</p>

以后，再也喝不到昨日陈酿了。</p>

管事刚看到玉浅肆站在门前愣神，便问了声好。</p>

拱手道：“馆主，昨日来了一位新客，您要看看吗？”</p>

不知为何，玉浅肆想到了昨日突然在隐龙寺见过的伯懿，佳酿的醇香又缠了过来。</p>

让她忍不住好奇：“嗯，我看看吧。”</p>

管事引她回到玉里馆，将蓝色一绸布袋递给玉浅肆。</p>

依照玉里馆的规矩，里面应当是寂空大师知晓苦主所求之事之后，斟酌其适合寻玉里馆解决的程度写下的佛签判词，一颗佛珠，还有一纸来龙去脉。</p>

玉浅肆刚一打开袋子，便看到了那颗珠子。</p>

整个人登时若坠冰湖之中，不断下沉。</p>

杨管事自玉里馆开设以来便在此间做事，见证了玉里馆自籍籍无名，到名扬天下的过程。也见证了无数悬案疑问，在玉浅肆手中巧然而解的模样。更见证过，她加入提刑司，自云端跌落谷底，被人指着鼻子痛骂“走狗”却含笑淡然的自若。</p>

可今日，他也有些慌乱，自家东家何时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p>

面色苍白，双肩微颤。</p>

这到底是怎么了？</p>

忙递上一杯热茶，关切道：“馆主，您.”</p>

“杨叔，这个人！这个人是谁？我要见他！立刻，马上！”</p>

玉浅肆将热茶捧在手中，热意却始终无法传到全身。</p>

在等待杨管事去寻苦主的空挡，她仍旧不可置信地将绸袋捏在手中，好似一松手，东西就会消失了似的。</p>

昨夜的梦里，她才见过相似的珠子，今日便赫然出现在这里。</p>

明明陈情就在袋中，但她却苍白着脸，不敢往里面看上一眼，生怕一切都是梦。</p>

脑袋里一团乱麻，更是顾不得去思考，这是否是个陷阱。</p>

昨日细碎旧梦的残片，偶在眼前晃过。</p>

她垂眸看到自己攥着东西的左手不可控地颤抖着，将右手狠狠覆压在左手上，狠狠压住。</p>

那力气，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p>

——无论是否为陷阱，这条路，我都走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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