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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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尸潮夜袭营地, 情况危急, 稍后联络。”</p>

这成了黑隼小组传给总部的最后一道通讯。</p>

此后持续三十六个小时，通讯处夜以继日, 再也没能联系上他们。</p>

会议室里香烟缭绕，再也没人讲究总部室内不得抽烟的规定了。郑中将带头夹着根烟, 站在会议桌首端，满眼是熬夜后的血丝, 说话声音沙哑难辨：</p>

“搜救纵深长达二百公里, 基本属于山林地带，约有一万名丧尸游荡聚集。正在河北地区实施搜救的第八集团军已经亲赴现场，伤亡惨重, 但并未发现生还者迹象。内蒙基地的精锐侦察营正赶往峡谷的路上, 后续将很快传来报告……”</p>

“总参部没有结论吗？” 有人问。</p>

郑中将抽烟的动作停了, 只见白雾袅袅腾起, 片刻后他低沉道：“如果侦察营也没有发现生还者，即可初步断定，黑隼小组已全员牺牲。”</p>

“艹他妈的！”后排有人骤然暴起, 砰地摔了茶缸：“汤皓那废物，把老子的兵还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p>

“孔营长！”郑中将喝道。</p>

立刻有人上去拉他，周戎向后一瞥，认出那是隔壁伞兵部队的——汤皓这次带走了伞兵营的九个尖子兵，乍听到黑隼小组全军覆没的消息, 营长情绪立刻就失控了。</p>

“够了！如果全员牺牲的话, 汤组长自己也在战死之列！”郑中将厉声道：“况且任务难度极大, 牺牲在所难免，谁能预估丧尸潮的动向？！”</p>

“我们营每个兵都是我亲手从成都军区带出来的，九个！” 孔营长悲愤莫名：“最小的才二十岁，全家只剩他一独苗，遗书都不知道写给谁！……”</p>

周戎打断了他：“我的兵最小刚满十八，是个姑娘。”</p>

孔营长吼声一顿。</p>

“郭副部长全家烈士，他唯一的孙子也在里面。”周戎缓缓道：“那是我们118最后的四个兵。”</p>

周遭静寂无声，孔营长说不出话了，颓然滑坐到椅子上。</p>

“我相信还有幸存者，黑隼小组全员配备二级抗体，就算被感染也绝不至于全军覆没。”众目睽睽之下，周戎从座位上起身，转向郑中将：“内蒙基地兵力不足，我请求由总部亲自牵头组织营救。”</p>

郑中将面沉如水：“对方是精锐侦察营，能力足够了！”</p>

“那么我请求组织更专业的特种兵营救小组。”</p>

郑中将还没来得及答话，那边孔营长打了肾上腺素一般噌！地蹿起身：“我愿意担任领队！”</p>

周戎沉声道：“请由我亲自领队。”</p>

“……”孔营长眨巴着眼睛看看自己，又看看周戎，赶紧开口：“我，我愿意担任周领队的副手！”</p>

“你们都够了！”郑中将忍无可忍。</p>

会议室里人人噤声，一片死寂。半晌在无数焦灼的注视下，郑老中将终于松了口：“如果侦察营的搜救还是没有结果，十二个小时后由南海总参部组织最后一轮搜救，由孔营长担任领队。散会。”</p>

·</p>

会议室大门打开，军官们鱼贯而出，三五成群地顺着走廊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内。</p>

郑老中将最后整理完文件材料，端起他的陶瓷大茶缸，刚要出门，横里却有人眼明手快地插了进来，反手把木门砰地一关。</p>

郑中将无奈地站住脚步：“周上校……”</p>

“我请求前往峡谷进行搜救。”</p>

“请求驳回。”</p>

周戎冷冷道：“为什么？”</p>

隔壁通讯处。</p>

司南肩上披着周戎的军服外套，枕着手臂在桌面上睡觉。军官们散会的脚步纷沓经过走廊，传进虚掩的办公室门，把他惊醒了。</p>

司南动了动，抬头揉眼睛：“……周戎？”</p>

周围静悄悄的，周戎还没回来。</p>

司南打着哈欠去倒了杯温水，慢慢一口口喝完，精神恢复了些。周戎还是没回来，他看看表，推门走出了通讯处，隐约听见走廊尽头的参谋部会议室里传出激烈的争执。</p>

“他们已经牺牲了，周上校！这点你我都心知肚明！第八搜救大队已经损失了那么多人手，你还想要我们往里填多少人命才满意？！”</p>

周戎勃然动怒：“每个人都配有二级抗体，你跟我说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牺牲了？！”</p>

郑中将：“二级抗体的治愈率只有50%！”</p>

“颜豪连初级抗体千分之一的几率都中了，怎么可能三十个人的精锐战队没有一个扛过二级抗体？！”</p>

司南停下脚步，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外。</p>

郑中将无可奈何，后退了几步，把大茶缸和文件资料哗地摔到了会议桌上，问：“你就非逼我说实话吗？”</p>

“……”</p>

“黑夜，森林，上千丧尸围攻营地，你觉得‘被感染’而不是‘被活吃’的几率是多少？你们队那个颜豪就算再能扛，被丧尸撕成几块之后拿抗体洗澡都不管用！根本就不是抗体的问题！”</p>

周遭骤然陷入安静。</p>

周戎一言不发，直挺挺站着，轮廓俊朗的面颊仿佛被冰冻住了似的。</p>

郑中将瞅瞅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勉强放缓声调：“我明白你的心情，周上校。所有人都盼望黑隼小组能够生还，我难道就希望他们牺牲吗？这样，我向你保证，如果颜豪、郭伟祥他们几个能全部活着回来，我一定争取……不，我一定帮118恢复编制，你看怎么样？”</p>

片刻静默后，周戎低声道：“可以，我要亲自带队搜救。”</p>

郑中将想也不想：“不行！”</p>

“为什么？”</p>

“没有为什么！总参部不允许！你上前线了，那个抗体携带者怎么办？！”</p>

周戎吼道：“我自己去！生死算我一个人的！还有，他有名有姓叫司南，不姓抗体名携带者！”</p>

周戎失控的咆哮传出门，清晰地回荡在走廊上。</p>

司南手臂上挂着周戎尚带余温的军服，另一手插在裤兜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p>

“晚了，周上校。”郑中将怒意勃发，但表现出了惊人的克制，注视着周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生死在标记抗体携带者的那时起就不属于你一个人了。你考虑过吗，万一你战死后他殉情怎么办？或者更简单的，他要是跟我说，只要你们把周戎派出去我就不配合实验，那又怎么办？”</p>

周戎不耐烦道：“司南他不会……”</p>

“那要是他会呢？”郑中将立刻反问：“你觉得在他心里，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那四个战友的命重要？”</p>

周戎猝然开口，但什么都说不出来。</p>

隔着薄薄的门板，司南安静伫立了许久，周戎难以压抑的、痛苦的喘息终于传出了门缝：</p>

“……我知道他们都活着，他们在等我……然而我偏偏就不能去救他们……”</p>

司南垂下目光，倒退了一步，转过身。</p>

就在这时郑中将再次开了口，声音有些冷酷的意味：“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周上校。你是个军人，还是个经常执行高危任务要写遗书的军人，标记Omega的时候你完全忘了这回事吗？他能对丧尸病毒免疫你一点没察觉吗？你真的丝毫没怀疑过，他就是118的任务对象吗？！事情发展到今天完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累赘！……”</p>

司南呼吸急促，用力捂住眼睛，耳朵嗡嗡作响。</p>

几秒钟后他猝然穿过走廊，没有回通讯处，径直下楼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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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怎么说。”郑老中将强行堵住周戎，从桌上抱起文件资料，重新端起大茶缸：“总之事情已经决定了，你必须留下来陪着抗体携带……那个司南，就是这样。”</p>

周戎眼眶发红，就像头走投无路的老虎：“司南他不是……”</p>

郑老将军怒道：“除非你说服他今天就做手术洗掉标记！重新再找一个！必须从军方找！满足以上三项条件我立刻就把你派到峡谷，说到做到！”</p>

“……”周戎僵立良久，久到郑老将军甚至突然升起了一丝指望，才见他摇头拒绝：“不……不行。”</p>

郑老将军骤然泄气：“那你还说个屁，还不快滚蛋。”</p>

但周戎没有滚，分毫不让地注视着郑协：“司南可以加入搜救队一起行动。”</p>

“你疯了吗！”</p>

“没有。”周戎缓慢而坚决，每个字都非常清晰，说：“司南不是累赘，他一直是118的成员。他跟我们深入地下军区，跟我们沿途搜救群众，不知多少次豁出命来保护战友，没有他我们早就全军覆没好几次了。司南有这个能力，他从来都不是需要被保护在后方的弱者，而是能并肩战斗的同伴！”</p>

“不、行！”郑老将军几乎要咆哮起来：“别说了！万一终极抗体出意外我们还需要他，我不能允许抗体携带者有任何危险！”</p>

周戎问：“还能出什么意外？！”</p>

“多了！万一那终极抗体根本就不在山谷里呢？万一它其实从来就不存在呢？！”</p>

周戎愕然瞪着郑老将军，如瞪怪物。</p>

郑中将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情绪，说：“不用浪费时间了，周上校。今晚二十三点最后一批搜救队伍起飞，祝你的队员……不，祝黑隼小组所有战士生还。”</p>

郑中将余怒未消，绕过僵直的周戎，打开门走出了会议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