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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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说：“差不多吧。但其实也……不能算偷，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p>

周戎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没有打断，只静静看着他。</p>

“虽然有能力的国家都在做病毒实验，但潘多拉病毒最终确实是在我母亲手里成型的，为此她非常后悔，跟罗缪尔他父亲……结婚后，就一直在做疫苗相关的研究，但没人具体知道她完成到哪一步了。”司南吸了口深夜冰凉如水的空气，说：“她在这方面的专业性非常超前，也可能是我父亲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动力和灵感吧。”</p>

周戎默不作声地听着，司南自嘲道：“不论是科学或艺术，死亡的痛苦总是灵感迸发的途径之一。”</p>

“然后呢？”周戎柔声问。</p>

“她自缢后给我留了封信，但我一直没打开。我连她的葬礼都没去……”</p>

司南静默了很久，周戎以为他不会接下去，谁知片刻后他竟然平静地承认了：“我不敢去。”</p>

“……为什么？”</p>

司南大概这辈子都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他思索了很长时间，像是在勉强组织语言来陈述自己隐秘晦涩的、不为人知的过去，终于开口道：“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一直有点恨她。”</p>

“我恨她为什么要折腾我父亲的遗体，为什么要研究潘多拉病毒，为什么要以我为实验对象进行一系列的抗体测试。”他停顿片刻，说：“后来大概因为疫苗研究遇到瓶颈，她的精神状态慢慢就不对了，老是产生我父亲还没死的臆想，甚至又回头去继续研究潘多拉病毒……”</p>

司南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不堪回首的一切，灰暗华美的庄园，和头顶仿佛总是阴霾着的，隐隐泛出血色漩涡的天空。</p>

“我打破了她的幻想。”司南睁开眼睛，用一种平稳得可怕的音调继续道，“她无法承受，留下一封信后就自杀了。”</p>

周戎这才明白“我不敢去”这四个字里，隐藏了多少用语言难以形容的复杂感情。</p>

“你是什么时候打开那封遗书的？”他低声问。</p>

“好几年后吧，”司南说，“具体不记得是哪天了。看到那封信我才知道原来疫苗研究已经取得了关键性进展，但我去问罗缪尔的时候，他说项目已经被冻结了……”</p>

“所以我就想，既然潘多拉病毒最初是由我母亲而起的，那我也有责任把疫苗传递出去吧。”</p>

他说完话，笑了笑。</p>

那只是个非常轻微而疲惫，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察觉的微笑。</p>

但从那笑纹里周戎看见了从三万英尺高空纵身跃下的、摔倒在悬崖边被丧尸活生生撕咬而醒的、以及在伤重濒死时，一步步从山谷中蹒跚而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呼救的身影。</p>

周戎坐着拉住司南那只手，两人双掌相扣，周戎用结实的大腿把他夹紧在自己怀里，低声问：“你来跟郭部长联络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相信118呢？”</p>

司南仰起头，海岛上空夜幕深邃，半晌他笑着说：“虽然你当时已经忘记我了，但……我妈死后，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p>

周戎伸手按住司南后颈，把他的脸轻轻扳向自己，在他冰凉柔软的嘴唇上印了个长久而缠绵的亲吻。</p>

停机坪另一侧，远光灯穿透茫茫夜色，将他们交缠的身影随风投向远方。许久后周戎打横抱起司南，让他手臂勾在自己脖颈上，向岛屿另一侧的宿舍走去。</p>

“你笑什么？”司南小声问。</p>

周戎说：“我在想罗缪尔说你在餐厅里……”</p>

“用一把勺子捅死了所有人？”</p>

周戎低下头，司南脸贴在他颈侧，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司南扬起的嘴角：“是真的。”</p>

“但不像你的为人啊。”</p>

司南反问：“你又知道我是什么为人？”</p>

周戎思忖片刻，微笑道：“能在丧尸围城的大街上停下来，主动救援一帮被困在停车场里的陌生民众，差不多就能看出为人了吧！”</p>

司南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唔，我也觉得差不多能拿这个邀功一辈子……喂！”</p>

周戎笑着重重拍了下他的屁股。</p>

周戎没有问，像是并不把那当一回事。他们顺着长长的马路穿过停泊区，道路两侧是覆盖着枯草的荒原，向夜幕连绵起伏，远处路灯闪烁着微渺的光晕；司南嘴唇贴着周戎温热柔软的颈窝，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突然轻轻道：“因为吃的东西里被下了一种药。”</p>

“嗯？”</p>

“我去接完水之后，回来吃了一口，就发现味道不对。不论药是在座中谁下的，我给了他们机会离开，不愿意走的肯定是同谋。”</p>

周戎“啊——”地点了点头：“很有道理。”</p>

“白鹰基地不是个很好的地方。”司南说，“如果一定要有人死，我只想确保那个人不是我。”</p>

周戎又重复了一遍：“很有道理。”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p>

海岛空气清新，星空璀璨，此起彼伏的涨潮声从远方奔袭而来。他们背对大海，向着渐渐熄灯的宿舍楼走去，背影渐渐融入祖国最南端温暖的季风里。</p>

“等灾难过去后，我们去把你爸挖出来烧了吧。”</p>

“烧了骨灰放哪？”</p>

周戎说：“跟你妈合葬呗！便宜大舅子爹妈合葬，咱爹妈也合葬。谁比不过谁啊！”</p>

司南大笑起来，几乎从周戎怀里掉出去，一口应允：“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