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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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前，脚步溅起泥水，怀里抱着一束被打湿了的白玫瑰花。</p>

司南停止祷告，在众人的注视中静静站了片刻，才伸手抽出一朵玫瑰，俯身插在了墓碑前。</p>

这一约定好的动作让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来人难掩激动：“您好，我们尝试了很久，一直没机会和您顺利接头。郭老先生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白鹰基地内部掌管禁闭室的人也安排就绪……”</p>

司南开了口，出乎那人意料，中文比想象中还要流畅自如：</p>

“接应者呢？”</p>

来人一愣，道：“是郭老的贴身亲信。”</p>

司南摇了摇头。</p>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墓园中一时陷入了安静，只有大雨铺天盖地的轰响。</p>

便衣们互相交换目光，等了半晌才听司南缓缓开了口：</p>

“贵国军方有一支最高规格的保密部队，编号为118，下设八支中队。”</p>

对方在短暂的思考后迅速做出了回应：“好的，您继续说。”</p>

然而司南并没有在意他同意与否，连波澜不惊的语调都没有一丝一毫改变：</p>

“118大队里有一名姓周的中队长，我要求这个人，带着郭副部长唯一的亲孙子到现场来接。如果下飞机时我看不到这两个人，我会立刻以怀疑身份暴露为由击毙接应人员，带着目标物离开。如果接应途中我和目标物的安全受到任何威胁，作为惩罚，我也会先击毙郭副部长的孙子，再行离开。”</p>

“从此茫茫人海，你们不会再找到我的踪迹。”</p>

司南转过身，雨靴踩着泥水，发出吱吱声响。</p>

为首那名特工沉声道：“没问题，您的所有要求都会得到实现，我们会立刻转达到郭老面前。”</p>

司南笑了笑：“你们郭老知道我不相信任何人……”</p>

他在周围便衣的目送下走出墓地，平淡的声音在雨幕中渐渐远去。</p>

“……我只要我指定的人来接。”</p>

·</p>

十五岁那年盛夏，热带雨林，植物繁盛，深绿阔叶林中阳光洒下斑斓的光点。一名年轻的特种兵手掌交叉，枕着自己的掌心睡觉，脸上涂抹着泥土和油彩，但仍然能从高耸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和有棱有角的脸颊上，看出其英俊桀骜的轮廓。</p>

一名少年踩着铺满柔软落叶的地面，小心翼翼踮脚走来，蹲在特种兵身边，像猫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p>

他屏住呼吸，指尖拈着只小蚂蚁，想往特种兵鼻尖上放。</p>

然而就在快要成功的前一瞬，特种兵眼睛没睁，冷不防翻身把少年一扑，猛兽捕食般把他按到身下，不由分说在脖颈咯吱窝里乱挠了一气。</p>

“哈哈哈……”少年笑得喘不过气，手忙脚乱讨饶：“我错了我错了，赔你果子吃……哈哈哈！”</p>

少年从裤兜里摸出一小把殷红浆果，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特种兵直起身来，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把更红更大的果子，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调侃道：“到底谁想吃，嗯？”</p>

篝火熊熊燃烧，映亮了火堆边盘旋不去的飞虫，和方圆数米内黑黢黢的丛林。少年盘腿坐在火堆边，懒洋洋地剥了果子皮，拖长了语调问：“为什么你摘的浆果比我的甜——”</p>

他柔软的唇角被浆果汁水染得嫣红，特种兵边走来走去的搭吊床，边频频回头，眼错不眨盯着他漫不经心的侧脸看，嘴里随便唔了一声：“谁知道呢，我走好几里路找着的，谁叫你正经饭不肯吃。”</p>

“我才不吃能量糊糊。”</p>

“就你会挑。”</p>

特种兵搭好吊床，试了试牢固程度。少年怡然自得瞅着他忙碌的背影，一只手托着腮：“大哥，你都守好几个晚上了，今晚让我守夜呗——”</p>

“你守夜？野兽来把你叼跑了怎么办？”</p>

“我就喊呗。”</p>

“喊什么？”</p>

“喊英雄！救命！救命——”</p>

特种兵大笑，走来揉了揉少年的头发。</p>

“我不想睡吊床嘛，”少年在火堆边翻了个身，叼着果核含混不清地说。</p>

“为什么，不舒服？”</p>

“冷。”</p>

“冷也没办法啊。”</p>

少年绕着篝火又一拧身，动作竟然非常灵巧敏捷，躲过了特种兵想抱他上吊床的手臂。</p>

“小同学！”特种兵没办法了，点着他的眉心问：“你到底想怎么着？”</p>

火光映照下，少年琉璃般明亮的眼珠转了个圈，笑道：“我坐这儿守夜，枪给我拿着，你去睡吧。”</p>

话音未落，特种兵一屁股坐在了篝火边，招手道：“过来。”</p>

“干嘛？”</p>

“变魔术给你看。”</p>

少年往前凑了凑，被特种兵勾手拉到臂弯里，穿着迷彩裤的长腿把人牢牢圈禁在怀中。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温暖的战术外套裹住了，连脖颈都被塞得密密实实，一点风都透不进。</p>

“变完了，”特种兵简短道，“睡吧。”</p>

少年的后脑勺被按着，头贴在宽厚结实的胸膛，一时有些发愣。</p>

他能听见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和篝火燃烧轻微的噼啪声，再远就是深夜丛林呼啸的风了。但那吹着哨子穿越树梢的寒风似乎一下变得非常遥远，跟他半点关系都不再有，周遭温暖的臂弯隔绝了寒冷、凶险、孤独的世界。</p>

他小心吸了口气，鼻腔中是年轻旺盛的Alpha信息素，混合着一丝汗水的味道。</p>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在这种气息的包围下觉得安心。</p>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半梦半醒间，少年呢喃着问。</p>

特种兵一手持枪，警惕环视黑夜危机四伏的丛林：“嗯？参赛者和人质互通姓名是违反规则的。”</p>

“告诉我嘛……”</p>

特种兵把少年按回怀里，无奈道：“行行行……不准告诉别人。”</p>

“唔。”</p>

“……我姓周。”</p>

“周什么？”</p>

“……”</p>

“周一，周二，周三，周日……”</p>

“周戎！”特种兵简直头大，顺手一拍少年的脑袋当做惩罚，尽管那动作轻柔得堪称小心：“兵戈戎马的戎。”</p>

少年终于略微表示满意，“嗯”了一声。</p>

“下次有危险就叫戎哥。”特种兵顿了顿，火光中他俊美的脸似乎有点红，小声说：“只要叫戎哥……不管在哪都去救你。”</p>

不论多远，都能接到你。</p>

十一年后，丧尸沦陷的T市中心。司南凌空接住钩索，被周戎拦腰一抱，机车在身后打着旋砸进丧尸潮。</p>

两人在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中彼此相拥，一同摔进了装甲车。</p>

“免贵姓周，兵戈戎马的戎。你呢？”</p>

——Noah。</p>

我的名字叫Noah。</p>

灰暗的平房中，司南扭着眉头嘶哑喘息，痛苦蜷起满是电击伤痕的身体，冷汗将床褥浸透了一层又一层。</p>

山长水远，多年不见……</p>

如同你曾许下的承诺，最后请再来接我一次。</p>